卡特亚王国边境的小镇,自王都而来的军队因为雨势而不得不停在数公里外。
等到雨势一小,便会感到铁血侯爵府中来。
与外面逐渐变大的雨不同,铁血侯爵府东边的密没有落下一滴雨水。
一个苍老的,带着疲惫的身影,缓缓走进这处内藏法阵的密林。
“呵呵,”黑袍人站在法阵旁回首,嘴中有些不屑,“瞧瞧这是谁来了?是教团的大祭司大人……”
埃尔托虽然看上去步履蹒跚,但是每一步都相当沉稳,期间甚至可以看出还有些愤懑在其中。
“谁允许你提前执行计划了!”
那话不像是提问,而是肯定。
饶是这黑袍人再怎么狂妄也知道该收敛一些了。
黑袍人微微一愣,随即恢复了常态,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大祭司大人,您似乎忘了,计划的执行从来就不需要您的允许。”
埃尔托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黑风峡谷的事他还历历在目,但很快被他压制下去,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你这是在玩火自焚,你知道教团的规矩,任何行动都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和批准。”
“规矩?”黑袍人轻蔑地笑了笑,“规矩是用来束缚弱者的,而我,已经不再受那些陈旧规矩的束缚。”
埃尔托紧盯着黑袍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黑袍人缓缓走向埃尔托,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我想做的,是让这个世界重新认识教团的实力。教团也该从上次中的打击恢复过来了,教团已经沉寂了太久,太久!教团不应该是躲在角落的老鼠!而是世界的主宰!”
埃尔托眉头紧锁,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蒙特,现在收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收手?”黑袍人摇了摇头,“不,教团的那些老家伙们已经迷失了方向,就连凯勒昂也失去往日的锐利,你们忘记了我们真正的使命,忘记了祂的旨谕,你们才是教团的叛徒,背弃者!”
蒙特的话语中充满了狂热与决绝,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对力量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他的野心已经膨胀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他所追求的,不仅仅是教团的复兴,更是对整个世界的统治。
“你这是在玩火自焚,蒙特!”埃尔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则是坚定,“你的行为只会给教团带来毁灭。”
蒙特却毫不在意,他的眼中只有对权力的执着,“毁灭?埃尔托,你太小看教团的力量了。若不是你上次出卖我们,黑风峡谷的计划只会大获成功!你总想着打击教团的信心,劝导我们蛰伏,这是没有意义的,不亮出自己的爪牙,教团不过是帝国甚至这个卡特亚王国的工具,甚至就连教团最后只会走向毁灭!”
“而如今,祂的旨意已经传达给我了,我才是引领教团复兴的人,我才是教团圣谕中接应祂回归的人!”
埃尔托知道,与蒙特的争论已经无济于事。他必须采取行动,阻止蒙特的疯狂计划。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召唤自己的力量,但就在这时,蒙特突然出手,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向埃尔托袭来。
埃尔托勉强抵挡,但还是被这股力量击退,一连串的撞倒了许多人腰粗的树木,他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蒙特一步步逼近,他的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埃尔托,你已经老了,教团需要新的血液,新的领袖。”蒙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而我,就是那个人。”
埃尔托挣扎着站起身,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自己必须解决面前这个癫狂的家伙。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了密林的黑暗,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雨势突然加大,仿佛是天空也在为即将发生的战斗而颤抖。而在这场暴风雨中,两个身影即将展开一场关乎教团命运的较量。
密林之中,空气仿佛凝固,唯有远处传来的沉闷雷声和愈发急促的雨打树叶声作为背景。蒙特身上升腾起令人不安的黑色能量,如同实质的触手般在他周身舞动,散发出腐朽与毁灭的气息。
“屈服吧,埃尔托!见证真正的力量!”蒙特狂笑着,双手猛地向前一推。那浓郁的黑暗能量瞬间凝聚成一支巨大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矛的黑色长枪,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射向埃尔托。
埃尔托虽老,但战斗本能犹在。他深知蒙特融合了这特殊的力量后极为危险,不能硬接。他脚步一错,身形看似踉跄实则迅捷地向侧方滑开,同时枯瘦的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吟诵出简练而古老的祷言。
“土壁·坚城!”
一面由土元素构成的土盾瞬间出现在他身前。这不是硬挡,而是斜向格挡。
轰!
黑暗长枪狠狠撞在土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土盾剧烈震颤,裂纹瞬间蔓延,但终究是偏转了黑色长枪的轨迹。长枪擦着埃尔托的身体飞过,将他身后一大片林木彻底湮灭成灰烬。逸散的能量冲击依旧将埃尔托震得气血翻涌,但他借着这股力量再次后退,拉开了距离。
“徒劳的挣扎!”蒙特如影随形,速度快得惊人。他不再依赖远程攻击,而是裹挟着黑暗能量直接扑上,双手化作利爪,每一次挥击都带着撕裂灵魂的阴冷。
埃尔托眼神凝重,身形在有限的范围内闪转腾挪。他不再试图构建大型防御法术,那太消耗力量且速度跟不上。他的双手或拍或点,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微小的土盾或精准的能量冲击偏转、抵消蒙特的致命攻击。一时间,密林中光影交错,黑气纵横,轰鸣声不绝于耳。埃尔托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看似随时会倾覆,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稳住。
但蒙特的攻势越来越狂暴,黑暗能量似乎无穷无尽。一次硬碰,埃尔托终究是慢了一丝,被一道黑暗能量擦中手臂。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和冰冷的麻痹感传来,手臂上的袍袖瞬间腐蚀消失,本就枯槁的皮肤变得更加灰败。
“看到了吗?这就是凡躯与神赐之力的差距!”蒙特得意地咆哮,攻击愈发凌厉。
埃尔托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但眼神却异常冷静。他一直在观察,观察蒙特的力量运行方式,观察这个法阵与蒙特之间的联系。他注意到,每次蒙特爆发强大力量时,脚下的法阵微光都会闪烁一下,蒙特的气息也会出现一丝极其短暂的不稳。
“他的力量并非完全属于自己,很大程度借用了法阵,甚至…是透支!”埃尔托心中闪过明悟,“而且,这股力量狂暴无序,他并不能完美控制!”
机会只有一瞬!
埃尔托故意卖了个破绽,身形一个踉跄,仿佛体力不支。蒙特果然上当,狂笑着全力一爪掏向埃尔托的心脏,黑暗能量高度凝聚,力求一击必杀。
就是现在!
埃尔托眼中精光爆射,一直隐藏的气息猛然提升。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存的所有力量全部灌注到右手食指与中指之上。
那两根手指瞬间变得如同黑玉般,散发出无比纯粹、凝练到极致的黑光,甚至比天空的闪电还要耀眼夺目!
“破!”
他没有去格挡蒙特的利爪,而是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姿态,指尖精准无比地点向蒙特胸口能量最汇聚、也是与脚下法阵连接最紧密的那个点,那正是蒙特力量的核心,也是他借用外力产生的、最不稳定的节点!
蒙特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转化为惊骇。他想要变招防御,但全力出手的他已来不及回防,也无法理解埃尔托为何能如此精准地找到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弱点。
噗嗤!
埃尔托的指尖后发先至,点中了蒙特的心脏位置。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紧接着蒙特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他胸口被点中的地方,“呃啊——!!!”
纯粹的力量如同最致命的毒药,瞬间侵入他黑暗能量的核心。他体内那借来的、狂暴的力量失去了控制,开始疯狂反噬、暴走!
黑色的裂纹以胸口为中心,迅速蔓延蒙特全身,他周身的黑暗能量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然后猛地向内坍缩、爆炸!
轰隆!!!
这一次的爆炸远超之前,强大的冲击波将方圆数十米的树木全部摧垮,连地面都削低了一层。埃尔托首当其冲,被狠狠炸飞出去,撞断了好几棵焦黑的树干才摔落在地,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几乎昏迷。
爆炸中心,蒙特的身影已经消失,只剩下一些焦黑的碎片和弥漫的、迅速消散的黑烟。只有他临死前那充满不甘、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惨叫似乎还在林中回荡。
法阵的光芒也彻底黯淡下去,变得残破不堪。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艰难地透过稀疏的云层和破损的林木,洒在这片狼藉的战场上。
埃尔托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剧痛。他赢了,但只是惨胜,代价巨大。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几乎动弹不得。
埃尔托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望着稀疏的星空,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对教团未来的深深忧虑。蒙特的疯狂虽然被阻止,但他所揭示的教团内部的分裂与野心,却远比一个蒙特更加棘手。
他险胜了战斗,但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的实力早已不似刚加入教团时的那般锐利。
他的实力退步了,就连同这幅苍老的身躯般。
或许教团之后会步入大众的视野中,但只要埃尔托还活着,教团还不会这么快亮出爪牙。
作为教团的大祭司,如果要使用和蒙特相同的力量的话,这次战斗之后解决的更快。
可他并没有,就如同蒙特使用那股力量一般,得到什么同样也会失去什么,越是接近那位大人,越是会感到不安。
埃尔托如今更是确认了这点,不过,事情还有转机,“只要找到了她就好了……”
这位教团的主祭司艰难的起身,伸手准备抹去这个法阵时,耳边传来了阵阵低语。
这和蒙特使用那股力量时,发生的事是一样的。
若是换在平常,埃尔托或许还有余力抵抗,但是现在,低语萦绕在耳边久久挥散不去。
直到埃尔托散发出的气息和蒙特刚刚散发的气息一样,甚至更加强烈!
埃尔托实力的禁锢也从七阶九层跃升到了八阶零层!
埃尔托本欲抹除法阵的动作也转变为了吸收,强大力量波几乎是要将埃尔托事先留下的,为了以最小动静解决蒙特和法阵的屏障击毁!
好在力量渐渐平息,直到埃尔托将其完全吸收。
法阵的最后一股力量被埃尔托吸收后,自己也当场昏迷了过去。
等到埃尔托再次醒来时,只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就连脸上的皱纹也变的暗淡了不少。
对于昨晚的战斗,埃尔托回想起来,只感觉自己没有尽全力,否则在没有种种的顾虑下,想杀一个不过凭借外力突破了四阶的蒙特,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呢?
不过就连埃尔托也觉得,教团已经蛰伏够久了,“等到找到了她,就可以开始计划了!”
天还没有破晓,埃尔托的笑声却变得更加诡异了起来。
……
艾迪的声音变得沉重,“你们的意思是,在莫兰特叛变之前,他就已经在筹备位于东边的法阵了?”
“甚至是整整五年!”
艾迪抱住自己头放声怒吼,明明自己可以有很多机会可以提前察觉到可能发生的种种事件,自己却一直没有察觉,直到现在才发觉!
他还天真的以为只是莫兰特临时被王都的人给诱惑了而已,结果全部都是骗局!
自己这个侯爵是相当的相当的不称职,甚至对不起铁血这个侯爵名。
死后也绝对是无颜面对铁血的历代侯爵。
“啊啊啊啊啊!莫兰特!莫兰特!……”
每喊一次名字,艾迪都会沉重,相当沉重的敲打着桌子,接连几下,桌子也承受不了艾迪的怒火而散架。
仓库的灯光全靠桌面上的小油灯支撑。
如今整个仓库也再度沦入了黑暗之中。
油灯随着桌子的崩塌而摔落在地,玻璃罩碎裂,微弱的火苗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被溅开的灯油吞噬。
仓库彻底陷入了浓稠的黑暗,只剩下艾迪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他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的细微声响。
黑暗中,他的嘶吼变成了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呜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烈的颤抖,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我……我竟然……”他的声音在黑暗中破碎不堪,“五年……整整五年……他就在我身边……我却像个瞎子……像个傻子……”
他不再捶打任何东西,只是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冰冷的货箱。无尽的悔恨和自责如同这仓库的黑暗,沉重地压在他身上,几乎要将他碾碎。铁血侯爵的荣耀,历代先辈的英名,仿佛都在这一刻离他远去,只剩下一个被谎言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失败透顶的人。
黑暗中,他甚至能想象出莫兰特那看似忠诚的面孔下,是如何带着讥讽执行着那漫长的计划。每一次禀报,每一次交谈,可能都充满了精心编织的虚假。
冰冷的绝望,比仓库里的寒气更刺骨,一点点侵蚀着他的心脏。
然而,就在这几乎要将他完全吞没的自我厌恶中,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透过仓库高处一个小小的气窗,艰难地挤了进来。
那是雨停之后,重新露脸的月光。
这缕微光如此黯淡,甚至无法照亮他脚边的方寸之地,却像一根尖刺,猛地扎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