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如同活物般的魔力纹路,如同最狰狞的荆棘与瘢痕,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皮肤之下,甚至微微隆起,形成了恶魔般的褶皱与沟壑。这些魔纹爬满了他的左颊,侵蚀了他的左眼眉骨,让那部分的肌肉都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僵硬的扭曲。
莫特斯的眼睛则是如同之前一般吸引注意。
那是一双象征着灵魂被彻底撕裂的眼睛。
他的右眼,依旧是属于“莫特斯”的,那片薇奥莱特记忆中曾如晴空般清澈的湛蓝。只是此刻,这片蓝色里浸满了无法融化的痛苦、被最深层背叛后的虚无,以及一种令人心寒的、死寂的平静。
而他的左眼,那已非人类之眼。
它彻底化为了一片纯粹、虚无、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漆黑。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深渊。在那片漆黑之中,一丝丝暗红色的能量,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蠕动,散发出最纯粹的、不祥的魔力波动。
莫特斯的手抓住了面前的剑,将其连带着薇奥莱特本人丢飞。
伪装卸下,七阶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庞大的魔力量震荡着空气,将这片由倒場城头形成的废墟彻底笼罩,满地碎石与尘埃被狂暴地掀起,形成一片昏黄的迷雾。
薇奥莱特从地上爬起,咽下了打算说出口的话。
他们的道路已经不再相交了……
剑上重新燃起了火焰。
薇奥莱特手中的剑再次进发出赤红色的烈焰,比之前更加炽热。
她不再犹豫,将全身的魔力毫无保留地释放而出与莫特斯进行对拼。
两股庞大的魔开始相互碰撞。
左边是属于莫特斯紫黑色加上些许蔚蓝的魔,右边则是属于薇奥莱特的赤红色的魔。
单纯的比拼魔力消耗,薇奥莱特自然不是已经七阶的莫特斯的对手。
纯粹的量级比拼下,薇奥莱特的赤红色领域被压迫得不断后退、收缩。七阶与六阶之间,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她握紧手中的剑,一边维持着魔力的对拼,一边在剑中注入魔。
这样做也导致了属于薇奥莱特的赤红色开始逐渐减小,莫特斯的魔却在不停的膨胀。
在薇奥莱特的魔即将消失时,她也完成了对于剑的加持。
此刻,她手中的剑比以往燃起了更加猛烈的火光,如同焚尽一切的地狱之焰般,其核心的温度高到让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
“喝啊!
薇奥莱特发出一声撕裂般的战吼,化作一道撕裂了紫黑色魔力帷幕的炽白流星,向着莫特斯发起了最后的、一往无前的冲锋!
面对这凝聚了薇奥莱特全部力量与生命的一剑,莫特斯那半张魔化的脸上依旧冰冷。
他不再维持庞大的魔力场,所有的紫黑色魔力如百川归海,瞬间收拢,高度凝聚于他抬起的右手掌心,化作一颗不断旋转、内部闪烁着星辰破灭景象的黑暗能量球。
他没有闪避,而是选择了……硬接!
下一刻,炽白的流星,与破灭的黑暗,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巨大到超出了听觉的极限。
只有一片纯粹的能量乱流,以他们为中心,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光球,将一切都吞噬了进去……
光芒散去,莫特斯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矗立在原地。
他的声音无悲无喜,像是戏剧结束时落下的帷幕般。
“结束了……”
他看了眼倒在自己脚边的薇奥莱特,这家伙在最后居然将剑的位置偏移了分毫,这样的举动虽然不能改写注定失败的结局,却让自己输得更加彻底。
莫特斯默然地,近乎狼狈地移开了视线,仿佛无法再直视那份他早已抛弃的、名为仁慈的软弱。
他赢了,但却更加空虚。
“哎呀呀,不错的表演,只不过……”空灵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莫特斯猛的回头。
一股清冽、纯净,带着月光与森林气息的魔力,如同无形的涟漪,轻柔却不可抗拒地涤荡了整个战场。
这股力量并非为了对抗,更像是一种宣告。
激荡的烟尘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按下,狂暴的能量乱流也出现了利那的平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而去。
只见在那片因魔力对撞而倒塌、堆积的巨石的一处,一位精灵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身着一袭华丽得不合时宜的纯白裙装,裙摆如月光织就的瀑布般垂落,在布满碎石与焦痕的废墟上铺展开来,纤尘不染。
银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月光,被一个精巧的紫藤花枝头冠轻轻束起,几缕发丝在微风中拂过她精致的尖耳与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与战场上所有人的狼狈、染血截然不同,她洁净得如同一个幻影,一个误入凡间的月神。
她双手优雅地交叠在膝上,一双湛蓝的眼眸,正带着几分纯粹的好奇,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莫特斯。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紧张,仿佛眼前这场足以决定王国命运的生死对决,不过是舞台上一出引人入胜的戏剧。
她微微歪着头,唇角勾起一抹天真又神秘的浅笑,清亮软糯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打伤了我家的菲琳让我很是头疼呢……”
说着,她轻盈的起身,无视了莫特斯投来的试探的眼神,来到了菲琳身边。
魔力在手中轮转,轻巧的一推,扫清了压住菲琳的巨石和身上的灰尘。
“殿下……”菲琳挣扎的起身,想要行礼却被希尔维娅扶住。
“这时候就不要多礼了!”希尔维娅弯起手轻轻敲了下菲琳的额头。
属于希尔维娅的柔和魔力在菲琳身上流淌起来。
“你不该来的……”菲琳无力的说着。
希尔维娅只是笑了笑,将她拉到一旁坐下,“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莫特斯眯着眼盯着面前的精灵,疑惑在脑中盘旋,只有一阶多的魔在自己面前却毫不惧色,甚至为了救这位叫作菲琳的女仆还几乎耗尽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魔。
难不成周围还有帮手?
莫特斯的魔荡开一圈,无论怎么搜寻,似乎并不存在什么可能的帮手,甚至连半个人影,一点魔都找不到。
莫非是虚张声势?
紫黑的魔开始在手中轮转化为一个球,被莫特斯丢出。
而希尔维娅只是歪了歪头就轻易躲了过去。
那足以轰平一座塔楼的黑暗球体便擦着她的发丝飞过,在她身后的远空炸成一团绚烂而无声的紫黑色烟花。
“莫特斯……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啊。”
希尔维娅的视线从菲琳的伤口上移开,落在了莫特斯带着怀疑的眼中,她的眼神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怜悯。
她仿佛能读出他的思想,捂嘴轻笑,“你似乎很好奇,我到底是谁?明明很弱小却敢在有七阶实力的自己面前叫嚣。”
话音未落,她轻轻在菲琳背上一拍,菲琳便眼神一松,安然入睡。随即,希尔维娅缓缓站直了身体,摸了摸藏在衣袖口中的手镯。
就在她完全起身的刹那。
一股莫名强大的立场在她身上轰然爆发出来,甚至在于莫特斯身上的魔相呼应着。
希尔维娅注视着莫特斯瞬间剧变的脸色,微笑着,一字一句地揭开了谜底。
“教团在卡特亚王国掀起如此大的风波……”
“不就是为了……找我吗?”
“而现在,我来了……”
疑惑仿佛生出了实质来浮现在莫特斯的表情中。
“我并不知道教团在卡特亚的企划是什么,我也只是奉命来拖延时间而已……至于你说的找人,我并不知情。”
“……”
希尔维娅周身的恐怖立场并未停止,而是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那浩瀚的力量悬停在半空,仿佛一只凝视猎物的远古巨兽,暂时收起了利爪。
她偏着头,用那种打量一件新奇玩具的眼神仔细端详着莫特斯,湛蓝的瞳孔中,原本的了然被一丝玩味所取代。
“明明是容器呢……却什么都不知道……”
声音中透出一丝怜悯的意味。
莫特斯周身翻涌的紫黑色魔力微微一滞,他盯着希尔维娅,眼中的杀意与疑惑被一种冰冷的权衡所取代。
“既然你声称教团大费周章是为了找你……”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更加寒冷,“那么,你的存在本身,或许就是完成仪式最关键的“养料’。”
他缓缓地、极具戒备地向后滑步,与希尔维娅拉开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战斗架势虽已收起,但全身的肌肉依然紧绷如弓。
“与其在此与你进行一场胜负未知的冒险,不如先去将那些确定的、唾手可得的养料收割完毕。”
他的逻辑清晰而残忍,并且他的耳边还回荡着安缇诺雅的话语,她会来处理面前的精灵。
心意已决,莫特斯的身影不再有丝毫迟疑,瞬间化作一缕凝实的黑烟,从原地消散遁走。
希尔维娅并未阻止,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消散的轨迹。
“下次,我会将菲琳身上遭遇的种种还给你!”
但是随着莫特斯的离去,一股魔依旧在她身上窥探着。
“出来吧……安缇诺雅……”
空气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仿佛来自幽冥。随即,那片阴影开始扭曲、凝结。
死灵法师安缇诺雅的身影,如同从水中浮出般,缓缓显现。
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在城墙上的疯狂与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审视。
“你……究竟是谁?”安缇诺雅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警惕,“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安缇诺雅是知道她所找的人就在精灵之森,但是她的探视刚刚从埃尔托那里接手,便被那人给打断了,甚至还在她身上撒着怒火。
面前的精灵似乎和自己所找的人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安缇诺雅也在斟酌着自己该如何去接触面前的精灵。
安缇诺雅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大脑飞速运转,斟酌着每一个用词。强行逼问必然无效,甚至可能触怒对方背后,也就是自己所找的人。她需要一种更巧妙、更迁回的方式,来接触、解读,并利用好这把突如其来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