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缇诺雅……”
希尔维娅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安缇诺雅从回忆中拉回,她现在已经确定了,面前的精灵就是安塔利亚。
“怎么了?”
“教团现在是打算召唤祂了?”
安缇诺雅则是摇头,“教团的任务自你……”她想到了什么,仿佛那个字眼无比的烫嘴,又接着说,“自你失踪了之后,就把一个完整的任务打散了,谁也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如果你想问教团在这打算做什么的话,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希尔维娅点点头。
自从安缇诺雅陷入回忆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自安缇诺雅陷入回忆起,便一直维持着这般疏远。
安缇诺雅向前踏出一步,希尔维娅便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为什么?”安缇诺雅终于将心底的疑问抛了出来,声音中带着压抑已久的痛苦,“明明你可以随时回来的……为什么你不愿意回来?
为什么……不愿意回来找我?”
“这不重要……”希尔维娅垂下眼帘,避开了她的视线。
为什么不回教团?希尔维娅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是因为艾薇儿的承诺?普妮娜的宠爱?黛琳娜的偏爱?还是其他种种?
并非她不想回答,而是连她自己,也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安缇诺雅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纠结与无奈,心中一阵刺痛。
“安塔利亚……是不会露出如此茫然的样子的。”安缇诺雅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失望,“她虽有胆怯的一面,但她从不逃避问题。”
“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只会沉默地向后退……”
希尔维娅没有因为安缇诺雅的指控而激动。她反而彻底平静了下来,那种平静,是看清了一切后的死心,比任何怒火都更令人心寒。
她终于抬起眼,直视着安缇诺雅,那双湛蓝的眼眸里,是安缇诺雅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悲哀。
“你说得对,安缇诺雅。”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字一句地凿在安缇诺雅的心上。
“那个会害怕、会发抖,但依然会抓着你的手走下去的安塔利亚……”
“已经死在教团日复一日递来的苦水里了。”
她微微摊开手,一个微小的,带着苦涩的笑容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我没有逃避问题。我只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我们每前进一步,脚下踩着的,都是更多无处可去之人的家。”
“我们梦想的归处,正是由别人的失所堆砌而成的。”
“那不是乐土……”
这样的话语让安缇诺雅想到了之前。
在教团营地的背后,有一处有温和的风,温暖的阳光,还有柔软的草地的地方。
两个人在教团组织的训练结束后,就会来到这里。
“我们这样训练是为了什么?”安塔利亚望着天边的云如此说着。
安缇诺雅则是有了心中的答案,于是毫不犹豫的开口,“为了变强,不再受欺负,不再受到蔑视的眼神!”
“那你呢?你觉得是为了什么?”安缇诺雅转过头去,看着同样躺在草地上的安塔利亚。
“我?我觉得是为了让像我们这样无处可去的家伙有一个家……”
教团的日子虽然贫苦,但已经接受了这样生活的贵族小姐却是说着,“对我来说,有安塔利亚的地方才可以算家。”
“你是指教团吗?”安塔利亚戳着自己的脸颊说着,“我更觉得这里像石头一样温暖……”
“榆木脑袋……”安缇诺雅低声吐槽着,然后她找到了安塔利亚话语中的问题,“为什么是石头?”
安塔利亚伸出手来摇晃着手腕上的手镯,那是安缇诺雅送给她的礼物,“因为这个……”
安缇诺雅没有去看手镯,因为,有比手镯更重要的,更耀眼的值得自己去看。
“你会跟着教团一起走下去吗?”安塔利亚接着问。
安缇诺雅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会的……”
回忆的余音在耳边消散,与现实残酷地重叠。
希尔维娅看着她,眼中那份强装的平静终于碎裂,流露出深藏的痛楚,她将这些年来在精灵之森生活时所产生的种种想法说了出来。
希尔维娅看着安缇诺雅,眼中的悲哀化为了最终的决绝。
“现在你明白了吗?”
“你承诺要追随的那条路.....”
“它通往的,正是我们曾经最渴望,却又亲手为他人毁掉的东西,家。”
“我无法……走在这样一条路上了。”深处于回忆的安缇诺雅,手指无力地垂下。
“跟着教团走到黑?别犯傻了……”希尔维娅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割在心上。
我曾活在一个角落,以为世界就这么大,而我离开了那里,才明白了世界的黑白。
“信奉祂只是一个开始。从那之后,我们走过的每一条路,喝下的每一杯水,完成的每一个任务……那一样是往我预想的地方前进的,我当时还以为只要前进,就会看到结果。”
她微微摇头,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可是没有,一路上只有一个又一个的牺牲……”
“我们曾经无话不谈,是因为我们活在同一个谎言里,抱着同一块冰冷的石头相互取暖。但现在……”
希尔维娅的目光扫过这片由教团阴谋造就的废墟。
“为什么要通过践踏他人,我们才能抵达约定的地方?明明有其他的办法的……”
她终于彻底转过身,声音冷了下来,是决心已定的标志。
“好了,那颗糖是什么味道的已经不重要了,”希尔维娅转过身,“下次见面就不再是叙旧了……”
什么时候,我们的关系有这么差了?我还记得我们无话不谈的时光。
“不要……”安缇诺雅的嗓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颤抖。
希尔维娅没有回头,似乎没有听见安缇诺雅的话语,那脚步所传来的声音变得无比刺耳。
安缇诺雅的脚步像是被冰封在原地一样,无法迈出一丝一毫。
有些做过的事,会在之后每一次回想中不断加深,如同钟乳石般堆积起来。
我不想看到我们一起的场景变为之后夜里做的梦。
难道你还在责怪当时没有一起的我吗?
我曾看见的过往种种,已经化为了无数破裂的碎片……在你说过这不重要后。
希尔维娅捏着手心,她的慌张已经展露出来。但这慌张并非全因安缇诺雅的逼问,一种源于本能的危机感正在她心头敲响警钟。只是安缇诺雅沉溺于这些话语中,没有注意到。
“现在不是回想这些的时候,还有正事没处理……”希尔维娅强压下心中的纷乱,试图将注意力拉回现实。然而这个想法刚刚落下,漆黑的漩涡已然浮现·……
“呵呵,”埃尔托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希尔维娅记忆中的慈祥,变得冰冷而恐怖。
“家?多么感人的重聚啊。好久不见了,安塔利亚……或者说,希尔维娅?”
“不好!”
安缇诺雅心中一凛。教团在卡特亚的所作所为,除了找到安塔利亚,最终目的必然是迎接祂的降临。
可如今安塔利亚不仅现身,更明确表示了背叛,依照教团的作风,绝不可能放任她离开!
“大祭司……”希尔维娅从嘴中吐出一个字来,她的语气中带上了怀疑,精灵独有的感知让她清晰地捕捉到,埃尔托周身汹涌的魔中,混杂着一丝不属于他本人的,令人不安的异质色彩。
“呵呵,”埃尔托发出一声低笑,无形的威压弥散开来,令他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教团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安塔利亚。即便……你说了些不甚妥当的言辞。”
安缇诺雅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她只是……只是一时糊涂,说了些气话……”
“是吗?”埃尔托将目光移到安缇诺雅身上,“你的任务完成呢?就出现在这里?”
“城外的事,莫特斯已经去收尾了……”
“哼,”埃尔托甩了甩衣袖,“他现在可能不能出事,先不管城外的事了,让他先回来。”
“……是。”安缇诺雅低声应道,脚下却像生了根,没有移动的想法。
埃尔托的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弧度,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去吧。在你回来复命之前,我以祭司的身份向你保证,她……会安然无恙。”
安缇诺雅只好迈出步伐离开,哪怕有更好的手段来传话,就连埃尔托自己都有办法联系到莫特斯。
但是埃尔托不会让她这样简单的就联系到莫特斯,甚至会找各种理由来搪塞。
而他这么做这不过是为了让安缇诺雅离开罢了。
只是为了更好的对峙!
终于,他撕开了那层伪装,“希尔维娅……我需要你,为我办一件事,最后一件事,只要完成了这件事之后,我会放任你离开教团,甚至就连安缇诺雅的事,我也不会追究。”
希尔维娅突然有些诧异,她感觉到了一丝奇怪,属于埃尔托的魔在发生改变,里面异样的颜色一时变得弱小起来……
面前的大祭司,埃尔托给人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对劲,不对劲到让希尔维娅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