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时候履行承诺了。
“星宇地精”酒馆里喧嚣震天，麦酒的泡沫和矮人的歌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格伦正站在桌子上，用破锣嗓子吼着一首关于山丘与烈酒的歌，胡子梢上都滴着酒液。
卡尔深吸一口气，跳上一条长凳，用力拍了拍手，压过了格伦的咆哮。“好了！静一静！分钱了！”
这个词比任何静默咒语都管用。歌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迷离的、兴奋的、睿智的、单纯的——齐刷刷地盯住了卡尔手中那个沉甸甸的钱袋。
叮当作响的金币倒在木桌上，那声音美妙得让格伦陶醉地闭上了眼。
“首先，”卡尔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像一把小刀切开了欢乐的蛋糕，“赔我家的水果损失、被砸坏的货架、还有后院需要修缮的费用......零头我给你们抹了，算10个金币！”他熟练地数出十枚亮闪闪的金币，推到桌子另一边，仿佛那已经是他水果店收银柜里的财产。
“嗷！”格伦发出一声仿佛被踩了脚趾的惨叫，“十金！那够买多少桶……”
“闭嘴，格伦，你最没资格抗议。”卡尔打断他，眼神锐利得像在看一个欠债不还的老赖。接着，他转向吧台方向，扬了扬下巴，“老板！”
酒馆老板像地精一样敏捷地钻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写满“正”字的账本，脸上写满了期待。
“然后，这是格伦欠的酒钱，”卡尔拿起另一摞金币，几乎是拍在老板手里，“一共15个金币！两清了！”
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把抓过金币，揣进围裙里，冲格伦做了个“你总算还钱了”的表情，心满意足地走了。
格伦捂着胸口，痛心疾首，仿佛那些金币是他被割下的肉：“我的......我的酒钱......那本来可以变成未来的酒啊......”
卡尔根本不理他，又把剩下的金币几乎全部扫进自己的口袋，每一个动作都让格伦的心抽一下。“这些，是格伦修复他那宝贝‘轰隆’的分期付款，由我——唯一信得过的人——保管。”他咬牙切齿地瞪了矮人一眼，“免得某个酒鬼明天就又把它喝掉。”
格伦的脸瞬间涨得比他的胡子还红，悻悻地把头偏向一边，假装研究墙上的污渍。
桌上只剩下一枚金币，已经寒酸得可怜。
卡尔叹了口气，将它们分成五小堆，每一堆都薄得让人心酸。他把其中四份推给四位队友。
“最后，”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经过精确计算的、混合着无奈与公平的郑重，用小刀、天平将一个金币细细切割“这是大家的辛苦钱。每人折合......20个铜币！感谢诸位为‘时令鲜’冒险队做出的卓越贡献！”
“......”
酒馆的喧嚣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衬得这张桌子周围的沉默格外震耳欲聋。
阿列克谢的表情凝固在一种崇高的期待和冰冷的现实之间，他看着桌上那枚金粒，又看看自己身上需要修补的铠甲，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混合着贫穷与尊严的叹息。
费加罗的眉头死死地皱在了一起，几乎能夹死一只虫。他立刻掏出随身的小本子，嘴里念念有词地开始计算：“二十铜币......劣质硫磺粉的价格是......蝙蝠粪便提纯......羊皮纸成本......奥术实验基本损耗......”越算脸色越青。
只有莫格，伸出巨大的、绿色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捻起那枚亮闪闪的金粒，把它们放在眼前，独眼里闪烁着纯粹的好奇与喜悦。“哇！亮晶晶！谢谢卡尔！”他显然对金币和铜币的购买力毫无概念，但这份“礼物”本身让他无比开心。
格伦看着莫格那高兴的样子，又看看自己手里那寒碜的金粒，终于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就这点？！还不够润嗓子的啊！”
酒馆的木门被人“砰”地一声推开了。
卡伦妈站在门口，双手叉腰，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目光像两把刀子一样精准地射向你，以及你腰间那把崭新到刺眼的长剑。他爸站在身后，表情复杂，混合着担忧、惊讶，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
酒馆瞬间安静了下来。格伦的酒嗝卡在了一半，费加罗的笔停在了空中，阿列克谢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莫格则好奇地看着他妈手里的鸡毛掸子。
“‘长腿卡尔’......解释一下。外面那个大脑袋是怎么回事。”她的目光扫过你的队友，“还有，邻居告诉我，你昨天‘英勇地’带着这群......（她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传奇人物’，去矿坑‘为民除害’了？”
卡尔感觉后背瞬间冒出冷汗，下意识地起立了，“妈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我们可厉害了！嘎一下就把大个子干掉了！像切西瓜一样！”
“莫格，求你了，别说了......”
格伦试图帮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老板娘！嗝......你儿子是个英雄！真的！他一剑就......”
“格伦，你欠我家水果摊的钱，还没结清吧？包括昨天‘犒劳’你们的那一堆！”
格伦瞬间噎住，讪讪地坐了回去
“从统计学和风险管理角度而言，此次行动的收益远远超过了潜在风险，团灭概率经我计算低于17.3%......”
卡尔妈完全没听懂，但觉得更生气了，“你！就是你！上次差点把我家后院炸飞！离我儿子远点！”
阿列克谢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夫人，请您息怒。卡尔阁下虽然年轻，但他展现了非凡的勇气和领导力。我们能够清除威胁，他功不可没。他的行为是为了保护整个小镇的安宁。”
卡尔妈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点，对阿列克谢还算客气，“阿列克谢先生，我相信您的为人。但我儿子只是个卖水果的，他不是什么‘阁下’！”
就在卡尔以为在劫难逃，甚至开始估算该偷偷往屁股那里垫多少报纸才能尽量鸡毛掸子的杀伤力的同时不被老妈发现时，卡尔爸终于开口了。
“所以......你把我那把剑偷出去用了？”
“是的......”
他爸伸出手，不是打他，而是握住了他那把从地精那里缴获的剑，轻轻抽出一截，看了看剑身，用手指弹了一下，听着钢口沉闷的回响。
“哼，粗制滥造，纯正的地精货。”他松开手，看着卡尔的眼睛，“所以，是真的？你们几个真把矿坑清了？”
“真的！镇长都给赏金了！”卡尔下意识地侧身把身上的钱袋挡住。
卡尔爸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脸上那丝好奇终于压过了担忧，丢给他一袋钱，“换把好点的，别把命丢了。”
“算了。”他转头对着卡尔妈，“孩子没受伤，还挣了钱，办了件正事，总比整天瞎混强。”
卡尔妈显然没那么容易消气，但语气软了一点，“可是......太危险了！那可是地精窝！还有那么大的怪物！万一......”
“妈！我们有计划！而且我们团队很厉害的！阿拉里克先生剑术高超！格伦呃......装备精良！费加罗先生知识渊博！莫格很抗打！我主要是负责......动脑子！”（卡尔省略了油腻术和火枪走火等细节）
看着这一屋子“歪瓜裂枣”，又看了看卡尔确实完好无损，还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精气神，最终又气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警告你，‘长腿卡尔’！没有下次了！以后老老实实给我卖水果！”但她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一句习惯性的抱怨，而不是绝对的命令。
“还有你们！”她指着队友，“看好他！少一根头发，我拿你们是问！”
格伦立刻保证，“放心吧老板娘！有我在，没人能动小子一根汗毛！”
老妈瞪了他一眼，“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她又絮絮叨叨地骂了你几句，终于被卡尔爸拉着走了。临走前，卡尔爸回头对你悄悄竖了个大拇指，用口型说了句：“干得漂亮。”
酒馆里安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巨大的哄笑和松气声。
“俺寻思......你妈比熊地精厉害！”
卡尔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像又打了一场硬仗。但他知道，他已经通过了最难的考验。父母的默许（哪怕是无奈的）是他冒险之路上最好的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