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城白银港的一位富商下了个大订单,要举办一场盛宴,指定要卡尔家果园几种特定品相的水果,出价相当阔绰。但问题是,路程需要两天,而且要经过一段黑木林,那里虽然有大路,但偶尔传闻不太平。
卡尔爸拍着他的肩膀,语气混合着骄傲和担忧:“卡尔,这笔生意很重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如今......也算是见过世面了,还有你那些朋友帮忙。车队和货物我都准备好了,你负责押运,怎么样?”
一旁的卡尔妈则是一脸不赞同,但想着那笔丰厚的利润,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给卡尔塞了一堆吃的,反复叮嘱:“看好货!看好人!离黑木林那些阴暗角落远点!最重要的是——”她瞪了一眼正对着一筐苹果埋头写写画画的费加罗,“别让他们搞砸了!”
于是,“时令鲜”的第一次大型商业护送任务开始了!
车队构成:一辆由两匹老马拉着的、堆满了珍贵水果箱的货车,卡尔五人组成的护卫队,以及一位受雇佣、沉默寡言但经验丰富的老车夫。
旅程伊始,充满了混乱:阿列克谢坚持要租一匹马(花了不少公共资金!),在车队前后巡逻,神情严肃得像是在护送王室成员。格伦坚持要坐在车夫旁边,美其名曰“警戒”,实则他的酒壶和鼾声就没停过。费加罗对沿途的东西产生了极大兴趣,时不时要求停车采集样本,差点让货车掉进沟里。莫格对“出远门”兴奋不已,试图抓路过的动物,经常需要把他喊回来。卡尔则心力交瘁地协调着一切,时刻计算着行程、补给,并严防死守费加罗和莫格伸向水果箱的“魔爪”。
第一天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当晚他们在路边旅店歇脚,格伦灌着麦酒,手舞足蹈地大声嚷嚷,“哈哈,干完这一单,咱们这个月的贷款又有着落了!可以搞到好多好多钱!嗝!”丝毫没留意酒馆里人多耳杂。
昏暗的角落里,几个披着黑袍的身影悄悄起身,迅速离开了……
第二天,车队进入了黑木林。这里的树木高大茂密,遮天蔽日,道路也变得狭窄起来,气氛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压抑和安静。老车夫嘟囔了一句:“这林子......有点太静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前方道路中央,出现了几个歪歪扭扭的路障——不过是几根砍倒的细树和一堆荆棘,看起来业余得可笑。
接着,五个拿着生锈短剑和破烂弓箭的人类强盗从树林里钻了出来,试图摆出凶恶的样子,但能看出他们面黄肌瘦、衣着褴褛,看起来比地精好不了多少。
为首的人声音有点发虚,“站、站住!留下买路财!还有那车水果!”
阿列克谢抢先策马挡在货车前,朗声道:“邪恶之徒,立刻退开!否则休怪剑下无情!”
“一种典型的体系性失序......资源分配不均的必然结果,阿列克谢,不必这么大动干戈。”费加罗的目光扫过那些颤抖的武器和凹陷的脸颊,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平稳,冰冷的语调中有一股暗火在烧。
格伦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抬起火枪,“齁......嗯?地精?长这么高?”
“俺寻思!”莫格随手抄起路边一棵小树的树干,“终于有架打了!”
卡尔看着这群可怜的强盗,又看了看身边这群如狼似虎的队友,心中莫名地涌起一阵复杂的同情。
卡尔挥手示意阿列克谢稍安勿躁,自己上前一步,手按在剑柄上(这个动作让他感觉自己更像那么回事儿了),目光扫过那几个紧张兮兮的强盗。
卡尔顿了顿,语气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省省吧。看看你们的样子,瘦得跟晾衣杆一样,真动起手来,都不够我后面那位半兽人兄弟一拳头哦。”卡尔指了指身后。莫格配合地低吼一声,捶了捶自己结实的胸膛。
强盗们明显瑟缩了一下,眼神里的贪婪被恐惧取代。他们互相看了看,底气更不足了。
卡尔继续问道,语气缓和了一些:“说说吧,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非要蹲在这林子里拦路抢一车水果?”
那个为首的强盗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和绝望,他放下锈剑,叹了口气:“您,您说得对,我们不是干这个的料。”
他指了指身后的同伴:“我们是......是前面‘冬溪镇’的农户。去年收成不好,税吏又逼得紧......领主老爷的租子一分不能少......我们没了地,实在没办法......才想着弄点钱......”
他的话语引起了其他强盗(或者说,破产农民)的共鸣,他们都沮丧地低下了头。
阿列克谢闻言,脸上的肃杀之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同情和不平。“竟有此事!逼迫子民至此,绝非领主应有之义!”
莫格挠挠头,“俺寻思......俺们可以把水果给他们吃。”
“这像什么话!”格伦瞬间炸开了,“那个混蛋就完全不体谅一下你们的难处吗?他算个什么屁领主?!要是落在老子手里,老子一枪崩了他!”格伦看了看自己刚修好不久的“轰隆”,眼神更加坚定了,长期欠债的格伦与他们产生了深刻的共鸣。
卡尔看着这群面黄肌瘦的人,又看了看自己车上水灵灵的水果,想起父母经营水果摊的辛苦,也明白生活的艰难。
听了那群“强盗”的哭诉,队伍里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同情、愤怒和一种无力的责任感取代了最初的戏谑。
阿列克谢剑眉紧锁,怒火在他眼中燃烧,“逼迫子民落草为寇,此等行径,与邪恶何异!我们必须去冬溪镇,当面质问那位领主,令他收回成命,还这些人公道!”
这个充满骑士精神的提议得到了格伦的大力支持(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用“轰隆”顶着领主脑门的画面),连卡尔也觉得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于是,车队改变了路线,转向前往那座沉浸在愁云惨雾中的冬溪镇。
与卡尔家乡那种松散的小镇氛围截然不同,冬溪镇显得压抑而死气沉沉。他们口中的领主城堡,矗立在镇外一座小山包上,更像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军事据点,而非行政中心。
果然,在那座灰扑扑的城堡大门前,他们被两名穿着褪色罩袍、眼神倨傲的卫兵拦了下来。
“站住!干什么的?”卫兵的长矛交叉,挡住了去路。
阿列克谢上前,试图展现骑士的威严:“我等有要事需面见领主阁下,关乎此地民生......”
“领主大人没空见你们这些乡巴佬流浪汉!”卫兵不耐烦地打断他,眼神轻蔑地扫过他们寒酸的装备和那辆装满水果的货车,车夫低着头,默不作声,“滚!”
格伦的火爆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他挤上前,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里面那个混账东西逼得自己领民都快饿死了,他还没空,忙着数钱吗?!”
“放肆!”卫兵被激怒了,一把推在格伦的胸口,“哪里来的矮冬瓜,敢在这里撒野!”
“你他妈敢推我?!”格伦咆哮一声,彻底失去了理智,扔掉酒壶就像一头蛮牛般撞了过去,和那名卫兵扭打在一起。
“格伦!别动手!”卡尔急忙喊道,但为时已晚。
城堡门楼里立刻涌出了四五名卫兵,骂骂咧咧地加入战团。格伦再勇猛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按在地上,挨了好几记拳脚。
“放开他!我们这就走!这是个误会!”卡尔心急如焚,一边试图拉开卫兵,一边焦急地大喊。阿列克谢想拔剑,但又深知对领主的卫兵动武性质严重,一时僵在原地。莫格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却被卡尔死死拉住——一旦半兽人动手,今天就无法收场了。
混乱中,卡尔瞥见费加罗,法师的脸色比他任何时候见过的都要苍白,几乎毫无血色。他微微低着头,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在他心中酝酿着。
最终,卡尔不得不掏出钱袋,将里面所剩不多的一些银币铜币几乎全部塞给了卫兵小头目。“军爷!军爷息怒!我朋友他喝多了,脑子不清醒!一点小意思,给兄弟们赔罪,买杯酒喝......我们这就走,立刻就走!”
卫兵掂量了一下钱袋,又踹了格伦一脚,才悻悻地挥手:“算你们识相!带着这个醉鬼滚远点!再靠近城堡,就把你们全抓进地牢!”
卡尔和阿列克谢狼狈地扶起鼻青脸肿、已经神志不清的格伦,拉着沉默却眼神愤怒的莫格,以及那个脸色惨白的费加罗,匆匆离开了城堡山。
第一次交涉彻底失败,还损失了宝贵的资金,并且结下了梁子。团队的情绪降到了冰点,而冬溪镇的阴影,似乎比黑木林更加浓重地笼罩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