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俱寂。
紫色光柱如神祇的呼吸，将整座通灵塔从内而外洗涤殆尽。黑曜石褪去污秽，泛出玉石般的温润光泽；苍白骨材上的诅咒刻痕如被岁月抚平，散发出宁静微光。那些悬挂的滑稽安全标语，在纯净奥能的冲刷下化作飞灰，仿佛从未存在。
维兹娜瘫软在地，如同被抽去提线的木偶。她最后的意识消散前，手指仍固执地伸向她那座冒着青烟、门框焦黑、部分结构已然崩塌的心血之作。
费加罗虚脱倒地，望着悬浮的璀璨水晶痴痴发笑：“数据......完美......”
那枚紫色水晶在完成净化后，光芒渐渐内敛，缓缓落回费加罗手中，触手温润，仿佛一块沉睡的星辰。
......
格伦一边用绳结把维兹娜捆成粽子，一边顺手把她法袍上的银线刺绣薅下来：“战利品！这都是战利品！”
费加罗疯狂记录着笔记，偶尔用她昂贵的黑丝绒袍角擦眼镜和手汗。
维兹娜就这样被绑在莫格的背上往城里运。
阿列克谢不禁吐槽：“即便对罪人，亦需保有基本尊严......”
深夜审讯室！
这里阴暗、潮湿，只有一支火把在墙壁上噼啪作响，提供着有限的光明，刺激着犯人内心深处的deep♂dark♂fantasy。维兹娜被特殊的镣铐锁在墙上，那些抑制魔法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闪烁。她低垂着头，华丽的法袍如今破烂不堪，沾满污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极度颓败、虚弱，但深处仍隐藏着怨毒的气息。
听到小队进来的脚步声，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眼睛不再燃烧着灵魂之火，只剩下疲惫和浑浊，但看向他们时，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傲慢和讥讽。
“呵......来了？是来欣赏你们的手下败将，还是来给予你们那‘正义’的审判？”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失去了扩音器的回音效果，显得有气无力，但语气中的尖刻依旧。
莫格不说话，在一旁瞪着眼睛，试图用眼神让维兹娜害怕。
格伦不耐烦地踢了踢牢门：“少废话！彪子，现在你是砧板上的肉！老实交代！你挖那个破盒子到底想干嘛？还有没有同党？老巢里还有啥宝贝？”
维兹娜嗤笑一声，别过头去，显然不屑于回答格伦的问题。
阿列克谢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而充满威慑：“维兹娜，你囚禁灵魂、亵渎亡者的罪行已然确凿。但你或许可以通过合作来减轻你的罪孽。告诉我们，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那盒子关系到什么？”
维兹娜瞥了阿列克谢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罪孽？合作？愚蠢的圣武士......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追寻什么......那力量......远非你能想象......”
卡尔没有急着发问，而是仔细观察着他。她的虚弱不是装的，但她的傲慢和那种“我知道你们不知道的秘密”的态度也极其真实。
“哈哈，看来你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啊。”卡尔笑了笑，“那我希望你有钢铁般的意志。费加罗，开始吧！”
费加罗从他那无所不包的万能工具包里掏出一个不断自动翻页、散发着霉味和奥术蓝光的厚重魔法书虚影，以及一个不断循环播放着模糊魔法手势的水晶球。
他郑重地将这两个东西摆在维兹娜面前，用一种毫无波澜、堪比催眠的平板语调开始了他的“讲解”，声音甚至还用魔法稍微放大了一点：
“第一章，第三千七百二十四节：论基础亡灵召唤术中手势的微精度偏差对低阶骷髅兵指骨强度的影响——综述。”
“首先，我们来看一个标准的下行符文激活序列，注意其魔力流转的线性与非线性叠加效应，尤其是在第三节点和第七节点的冗余处理上......”
那魔法书虚影开始疯狂地自动翻页，上面是密密麻麻、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和公式。水晶球里的手势影像也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重复着一个简单到令人发指的结印动作。
维兹娜：“？？？”她一开始是懵逼的，随即脸上露出了极度荒谬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费加罗完全无视她的反应，继续用那种能逼疯圣人的语速念叨：“值得注意的是，海里姆派认为第七节点的冗余是必要的缓冲，但格伦德尔大师在其著作《死灵几何学》第卷中明确指出......”
一小时后......卫兹南的眼睛开始失去焦距，试图挣扎，但镣铐和虚弱让她无法避开那魔音灌耳和视觉污染。
三小时后......她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嘴唇哆嗦，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被那滔滔不绝的“学术报告”给堵了回去。
除了费加罗依旧滔滔不绝，卡尔等人已经在审讯室外睡着了。
终于，在费加罗开始讲解“低阶骷髅兵指骨强度与土壤酸碱度的非线性关系”时——
“住口！！！！！！” 维兹娜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崩溃般的尖叫，彻底破防了！“我说！我什么都说！快停下！求你们了！”
外面短暂地喧闹了一会，众人才精神涣散地走进屋里，即便在门外他们睡得也不好。
她喘着粗气，眼神涣散，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比灵魂反噬还痛苦的折磨。“那个里面存放着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寂静图书馆’外围结界的钥匙！”
费加罗意犹未尽地暂停了播放，推了推眼镜：“关键信息泄露。可惜了，正要讲到数据验证部分。”
维兹娜惊恐地看了费加罗一眼，竹筒倒豆子般飞快地继续说道：“‘寂静图书馆’，传说中收藏着世间所有禁忌知识的地方，包括如何真正掌控死亡，甚至逆转生死！我寻找它很久了，那把钥匙据说很久以前就遗失了，盒子也流落各处，我只知道这么多！真的！”
她似乎害怕说慢了费加罗又会开始讲课。
就在他们还在消化“寂静图书馆”的惊人信息时，维兹娜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之前的傲慢和讥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走投无路的恐慌和急迫。
她挣扎着，镣铐哗哗作响，语气几乎带上了哭腔：“等等！别走！你们......你们不能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或者交给那些教会的老古董！”
她深吸一口气，抛出了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那座塔！那座通灵塔！是我向‘恒河女王’罗丝贷款的抵押项目！我欠了她一笔天文数字的债！现在塔毁了，我失去了力量，根本不可能还得上！”
她的脸上露出了真正的恐惧，远比面对费加罗时强烈得多：“她是个半人半蜘蛛的古老巫妖！放贷是她的‘爱好’之一，但收债手段......据说极其恐怖！那些还不上债的最后都成了她巢穴里的装饰品了！”
“她会找到我的！无论我躲到哪里！把我交给教会或者处决我，都比落在她手里强一万倍！” 她几乎是哀求地看着众人，“带上我！我知道很多事！很多古老的秘密、宝藏地点、法术知识！我可以帮你们！我只求你们能提供一点......庇护......或者至少，给我一个不那么痛苦的了断！”
这番突如其来的坦白和求饶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我们的好好考虑一下。”卡尔带着队友走出审讯室。
审讯室外，昏暗的走廊里，五人围成一圈，气氛凝重。
“俺寻思，她看起来挺可怜的……”莫格挠着他的大脑袋，率先打破了沉默，“而且她知道好多俺们不知道的事儿。”
“可怜？！老子看她就是活该！”格伦啐了一口，但摸了摸怀里那几根从维兹娜袍子上薅下来的银线，语气稍微缓和了点，“……不过，她说的那个什么‘寂静图书馆’，听起来油水很足啊。还有，她要是真被那个蜘蛛婆娘抓去了，下一个倒霉的会不会是咱们？毕竟塔是咱们弄塌的。”
费加罗的眼镜片闪烁着计算的光芒：“从实用主义角度出发，一位前高阶亡灵法师的知识储备和无尽的研究数据，其价值远超将其交给教会所能获得的微薄赏金，甚至可能超过‘寂静图书馆’本身的短期收益。她本身就是一座移动的禁忌知识宝库。而且，‘恒河女王’罗丝的银会……这是一个极其危险且不可控的外部变量。收留她，或许能将她从债务威胁转化为对抗该威胁的顾问。”
阿列克谢的眉头紧锁，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圣光教导我们惩戒邪恶，但也给予迷途者救赎的机会。将她交给教会，她很可能被直接净化，这固然是‘正义’的一种形式。但若她真心悔改，以其知识弥补罪孽，并在监督下行走于光暗边缘，或许……能成就更大的善。前提是，必须有绝对可靠的约束。” 他看向卡尔，“我同意暂时留下她，但必须设下禁制，确保她无法再行恶事，并且，我们需要时刻警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卡尔身上。
卡尔摩挲着下巴，脑中飞速权衡。风险巨大，一个曾经的敌人就在身边；但收益也同样惊人，一个顶级法师的学识，通往“寂静图书馆”的线索，以及一个可能应对“织网者罗丝”的专家。
“好吧。”卡尔终于做出了决定，目光扫过每一位队友，“我们‘收留’她。”
他特意强调了“收留”二字。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不是作为伙伴，她将处于我们的严密监控之下，并且……”
他看向阿列克谢和费加罗：“需要你们二位给她加上最牢固的‘枷锁’。”
阿列克谢郑重点头：“我会带她去教会签神圣契约，以圣光为证，约束她的行为，并将她的生命线与我们的意志部分绑定。她若心怀歹念，必将承受圣焰灼魂之苦。”
“在此之前，我会先用指使术暂时稳住她，这可是五环法术，没那么容易解开。”费加罗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能力。
“那如果罗丝找到我们了呢？”莫格发出了疑问。
“那就交出维兹娜，下跪认错，塔没了是她自己施工不达标，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方案既定，他们重新走进了审讯室。
维兹娜紧张地看着他们，尤其是看到费加罗又掏出了那个散发着奥术蓝光的魔法书虚影时，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我们讨论过了，”卡尔开门见山，“可以给你一个‘临时庇护所’。”
维兹娜眼中瞬间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但是，”卡尔的声音冰冷，“有条件。”
维兹娜闭上了眼睛，颤抖着低下头：“我……接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