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队骑兵望着奥帕兰镇的轮廓,如钢铁洪流般涌到镇外的土道上时,大批血肉模糊、面目惨不忍睹的腐尸们已经在列队迎接他们了。
“我的天哪,这数量简直令人发指。”
军阵里,卡利乌斯浑身颤抖,望着这幅惨烈的景象,不由得惨叫出声。
这些腐尸虽衣衫褴褛,但身上的布料并不陈旧,只是望上一眼,蕾薇便能看出来。那些腐尸,恐怕都曾是小镇上的居民。可如今,他们却都沦为了不死者(Undead)大军中的一员,在身故之后依旧不得安息。
“迎敌!”
卡斯帕尔扳着脸,将长剑抽出,即便要对曾经的王国子民们拔剑相向,他仍毫不犹豫地向整个队伍发出了进攻的指示。
那并非是无情,令这些可怜而又可悲的不幸者们往生,才是最大的慈悲——
“黎明的女神赫乌瑟丝,请将您的慈悲寄于我等的剑锋之上,引渡受难的灵魂回归您的怀抱!”
卡斯帕尔怀着悲悯祈祷,旋即举起长剑,斜身刺穿了一名腐尸的头颅。骑士们也纷纷挥舞着自己的武器,为每一个罹难的行尸送上最后的解脱。
蕾薇面色与他们同样难看。
艾露齐娜紧紧地抓着她的腰肢,将脸颊埋进披风里,不忍心瞧见这惨不忍睹的一幕。而蕾薇则抡起终夜使者,精确而利落地将这些腐尸的脑袋削下,以确保一击毙命。
对于皇家骑士团而言,这批腐尸多少还是有些太不够看了。在钢铁的洪流面前,这些脆肉的腐肉块就像豆腐一样不堪一击……
但也正因如此,才更让卡斯帕尔为此感到愤怒。这简直……就像是特意让这些被腐化的小镇居民,来到他们的面前赴死。
很明显,这是在故意羞辱骑士团。
这背后的人,想让他们经受心理上的折磨,让他们亲手杀死这些被死亡所奴役的居民们,用愧疚感来拷问这些骑士们的内心。
仅是如此,还远远不够——
在队伍的后方躺满了尸体之后,奥帕兰镇也终于完全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曾经宁静和平的小镇,如今与炼狱的景象别无二致。残损的房屋上空黑烟滚滚,建筑四散坍塌,街道上更是遍布着残肢断臂和凝固的暗红色血污。
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怪物低沉的嘶吼,交织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魂曲,阵阵腥臭弥漫在半空中,让人深感不适。
“等等,大家放慢速度!”
正在整支队伍向着城镇的中心奔赴时,欧菲莉娅突然高喊了一声,止住了全速前进的队伍。
“有什么问题吗,欧菲莉娅大人?”
卡斯帕尔面露疑惑,回身看向队列中央,却看见欧菲莉娅鲜红的法袍无风自动,衣角飞舞而起,在半空中猎猎作响——
她手中的烈日灵炎杖正高高地举起,杖尖的辉光有如焰芒般炽烈。大大小小、数道繁复的魔法阵排列在法杖的顶端,朱红色的光芒直指穹天……她显然是已经将某种高位魔法咏唱完毕了:
“聆听号令,司掌净火之神!撕裂蒙昧大地,升起光耀之塔——”
霎时间,整个天空仿佛被笼罩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幕布,空气中弥漫起了灼热的气息。一片狼藉之中,大地开始摇动,远处的瓦砾开始松散,随着震荡不断溃裂、坠落……
欧菲莉娅将法杖重重挥下,仿若降下天神的重锤:
“昭示蛮荒神影之威——『光辉之炎柱(Radiant Plume)』!!!”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顷刻间从远处传来,队列的前方骤然升腾起一片被急剧压缩的辉煌烈焰,有如巴别塔一般的熔岩之柱破开地面、穿破废墟,向着穹顶冲天而起!
那仿若是神话中的火之巨人在宣泄着无边的怒火,被其波及的一切都在顷刻直接被纯粹的光与热化作飞灰,令人近乎睁不开眼的烈光,几乎将望向炎柱的每个人的脸都照亮了。
“这是……何等夸张的威力!?”
卡利乌斯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所谓的『深红卿』的威名背后,究竟象征着什么。在扑面而来的热浪之中,他呆望着他的这位宛若火神现世的未婚妻,心中五味杂陈。
但欧菲莉娅是不会顾忌这么多的。
炎柱渐渐湮灭,升起的高温随之逐渐降下,将一片正圆形的焦土显露出来。
而烟尘散去的那一刻,欧菲莉娅的眉毛也跟着蹙起,目光凝视着远处,手中的法杖仍未收回。
“就是他!无影,康那里士……!!!”
就在这时,艾露齐娜紧抓着蕾薇的袍子,抬手指向焦土的中央高声呼喊了起来。
“哎呀哎呀……这还真是孽缘啊。”
黑袍人发出桀桀地阴冷笑声,手中捧着幽绿色的圣石,随着背后涌现出的一阵阵浓密的黑雾浮到了半空中。
“难得我把游乐场设到了王都附近,没想到不仅招来了皇家的近卫骑士团,还把边境的炎姬也给惹来了。你们可真热情,热情到快把我给烤熟了。”
康那里士讲着些不太有趣的笑话,像是刻意在用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与众人玩闹似的闲聊着……看样子,他根本就没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康那里士!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背后是提亚洛斯特在搞鬼吗!”
蕾薇率先举起大剑,剑尖遥遥指着康那里士,直截了当地发问。
“碍事的家伙又来了啊……你以为直接问我,我就会回答你了吗?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嘻嘻嘻。”
康那里士像是在故意逗乐她一般,接着举起手中的圣石,戏谑地说道:
“想听到回答,那就先陪我好好玩玩吧,喜欢多管闲事的暗黑骑士……要是你能让我尽兴,说不定我真的会告诉你呢!”
紧接着,四面八方……有如被军团所包围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凄惨嚎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形态扭曲、半透明的恶魂(Ghast)尖啸着,从断壁残垣之间站立起身,周遭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智混乱的寒气。而皮肤干瘪、眼窝中燃烧着幽蓝魂火的尸妖(Wight),也跟着从瓦砾堆当中爬了出来。这些比一般的腐尸更为强健、甚至懂得使用武器的中阶不死者,像是初春雨后的新笋般接连冒头……
只是,他们远远没有竹笋那么可爱,而且身上臭气熏天,让人一点也不想靠近。
“结阵!”
卡斯帕尔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一声号令之下,骑士们立刻将欧菲莉娅和卡利乌斯等重要人物围在中央,面朝外半蹲着身体架起了鸢盾。而持长枪的骑士则见缝插针地伸出长枪,排列在盾卫骑士的身后。
“真不错,这就是骑士的素养吗?那么……我就得这样做才行啊——”
康那里士抚掌赞叹着,这些不死生物们也开始自发的结成数个方阵似的队伍,井然有序的向着众人逼近。
而这些亡灵队列的前方,无不有着数名背生着红色妖艳羽翼、浑身黑甲,同样手执长剑鸢盾的骑士在缓缓逼近——
“怎么可能?那是……黑卫(Blackguard)???”
欧菲莉娅瞳孔猛缩,看着这些宛若堕落天使临凡般庄严悚怖的堕落生物,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在诸多妖异之中,黑卫可算作是妖异里的佼佼者。
这些黑卫通常诞生自强大的骑士或士兵之中,他们会通过占据这些生前勇武之人的遗骸,从而获得不输给老练骑士的实力……而且这些妖异的智力极高,通常会与更高位阶的妖异结下血契,然后就如他们生前那般,像一名骑士为他们血契的主人抵死效力。
尽管黑卫的实力并不如阿剌克涅那般强大,但黑卫的恐怖之处,在于他们通常都有着出色的指挥能力,并且往往会作为妖异军团的指挥官现身。
蕾薇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场恶战正等待着他们。
“麻烦了啊……看来,我们被包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