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契里亚山脉的深处,一座古老的龙巢潜藏在溪谷的腹地之中。
巢穴内四处弥漫着硫磺与臭氧的刺鼻气味,而地面上则散落着巨兽的骸骨和被掠夺来的财宝,岩壁上刻满了扭曲的龙语符文、也密布着龙爪割出的印痕。
在中央的巨大平台上,躺卧着这龙巢的主人——号称“灾龙”的始祖龙之一,法弗尼尔(Fafnir)。
这头古老的始祖龙体型庞大,鳞片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如同瘟疫般的灰绿色,一只龙翼似乎曾受过重创,扭曲地耷拉在地上。
它看起来已经异常疲惫了,长年累月的战斗之中所负下的伤,令它对一切都感到倦怠。但即便如此,那双竖眼中含着的狡黠与恶毒,依旧不曾熄灭过分毫。
而在巨岩后方,勇者莫理、龙骑士纳斯特隆德以及圣女艾黛尔薇尔丝正荫蔽着自己,低声交谈。
“一定要杀死它不可吗?”
艾黛尔薇尔丝望着被折去片翼的灾龙法弗尼尔,心有不忍地向纳斯特隆德问道:
“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人和龙族,为什么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呢?”
“那些话,你就去跟地底那些死在龙爪下的人说去吧,艾黛尔薇尔丝。”
纳斯特隆德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只是将磨砺尖锐的穿心枪攥在手中,铠甲下的肌肉紧绷着,只待随时暴起而出。
“一切吞吃了人类的怪物,我绝不容许它活在这世上。先前的景象你也已经见识过了,法鲁耶尔村就是被这个家伙给覆灭了的……难道,你要放任更多的村落被这个杂种毁于一旦吗?”
说着,纳斯特隆德冷笑了两声,不再理会这位慈悲过头的圣女,只是将额头贴在枪尖上,声音颤抖地为他的信仰神奉上最高规格的祷告:
“伟大的斗争与审理之女神……珂尔蒂娅(Corldia)啊,敬请见证这死斗吧!我以您的枪尖起誓,胜者沐浴在您的荣光之下,败者堕入无底的冰天之狱,永受折磨!”
艾黛尔薇尔丝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抿了抿嘴唇,抬起手,还想对纳斯特隆德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莫理伸出手拦了下来。
圣女不解地望着勇者,以往,这位同伴是最理解她的……况且,两人正是为了相同的目标……为了救济这世上的受苦受难者,才会踏上相同的旅途的。
可如今,他为什么要阻拦自己?
艾黛尔薇尔丝望着莫理,期望他能给出一个说法。而莫理则对她摇了摇头,心情沉重地低声向她说道:
“你知道纳斯特隆德是因为什么……才成为龙骑士的吗?”
圣女不太理解莫理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将话题转到纳斯特隆德的过往上。但她姑且还是摇了摇头,顺着莫理的话问道:
“……为什么呢?”
“你应该知道,纳斯特隆德的身世是一段禁忌……他的体内流淌着龙血,从小就被遗弃。这令他自幼时起就受尽了北境人的白眼。只有前任龙骑士兵团的副团长芙蕾娜丽雅,将他悉心地抚养长大,并教授他龙骑士的技艺。可以说,那位女士就是纳斯特隆德之师……亦可谓是他的家人。”
纳斯特隆德闻言,不悦道:
“勇者的嘴巴也不严实吗?我将我的过去告诉你,可不是为了被你拿去当做跟别人说笑的谈资。”
莫理苦笑了两声,挠了挠脸颊,说道:
“别那么生气嘛,纳斯特隆德,我们不是同伴吗?相互了解一下对方,我想那绝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我认为艾黛尔薇尔丝有必要了解这因果……纳斯特隆德他,有着必须杀死灾龙的原因。”
说着,莫理眼神一凝,直勾勾地望向艾黛尔薇尔丝,说道:
“你多少也应该猜出来之后发生了什么吧?因为北境人与龙族世代纠葛的仇恨,蛰伏了多年的灾龙法弗尼尔,响应了它的兄弟尼德霍格的龙诗号召,袭击了北境的哨所。就在那场战役中,纳斯特隆德的家乡被毒炎所焚毁,而那位女士也……”
“……”
艾黛尔薇尔丝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具体的情形是什么样的,只有纳斯特隆德才知道。无论是你、或是我,都绝不可能切身体会到那种悲痛,倘若……我是说倘若,换作是你的亲人在你的眼前被杀死,你能将那仇恨放下吗?”
“我……”
艾黛尔薇尔丝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机会来了,那条该死的龙开始休眠了。”
就在这时,纳斯特隆德压低了声音,向两人发出了提示。
莫理闻言,与艾黛尔薇尔丝对视了一眼,一同悄无声息地探出脑袋,看向了龙巢的深处——
只见法弗尼尔卧躺在宝物堆的上方,鳞片色泽开始黯淡,两侧的鳞腮也开始闭合,眼皮沉重地落下。那双深金色的竖瞳也被盖在了狭长的缝隙之下,只剩下粗重的呼吸缓缓顺着它的鼻腔中散布出去,将一层浓重的瘴气笼罩在他的身上。
那是龙族生物陷入深度休眠的表现。被纳斯特隆德断去一翼的法弗尼尔,确实需要一次长久的休眠,来令它背上的伤口愈合。
“哼,以为这样就能安心睡去了吗……那就永远也别醒来了——”
一回想起那些涂满了鲜血的记忆,纳斯特隆德的怒意就无法再扼制下去了。
他的血液开始沸腾,就连身上的鳞甲也被披上了红莲般的赤色。
“死吧,灾龙法弗尼尔——『坠星冲(Stardiver)』!!!”
赤红色的龙人怒翼震地,朝着遥远的苍穹冲天而起。纳斯特隆德与他高举着的枪尖,化作了驰骋天际的流星,向着更高的天际跃去。
直到古战技特有的斗气战纹被逐渐勾勒清晰、化作导引力量方向的天轨,纳斯特隆德的身躯也开始向着地面猛烈坠下——
“吼……”
如此剧烈的声响,没理由不惊醒沉眠中的灾龙。法弗尼尔察觉到了空气中那股异常的灼热,喉咙里发出了沉闷的嘶吼声。随即想要抬起头,从宝物堆上方起身。
但莫理却先它一步——
“别东张西望,看着我!”
莫理从巨岩后飞跃而出,左手顶着圣盾,狠狠地撞在了法弗尼尔的脑袋上。
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令法弗尼尔的身体随之轻微摇晃了起来……
也许,它那尚未脱离沉睡的脑袋,还没能恢复清醒。于是,法弗尼尔的视线立即锁定了眼前这个用盾牌猛击它的家伙,口中则蓄满了浓重的瘴气与毒炎,试图用它溢满了毒性的龙炎给渺小的入侵者带来最惨痛的教训——
“轰!”
但事与愿违,纳斯特隆德满含怒意与仇恨的尖枪,将战纹尽数击碎。朱红而耀眼的闪光仿佛将天空划开了一道口子,而那狂怒的新星,则重重地砸在了法弗尼尔的身上,将那庞大的身躯狠狠地压进地面——
“吼!!!”
霎时间,深绿色的龙血从法弗尼尔头顶的创口中喷泉般涌出。曾经不可一世的灾龙,在一声惨痛的巨嚎后瘫倒在了地面上。
“得手了!去死吧!!!”
纳斯特隆德屹立在法弗尼尔的背上,将那复仇的长矛,向着天空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