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昏黄的路灯定时亮起，这说明时间已经来到了六点整。
三点多回到家，到现在也过了三个多小时了，秋余照例打扫卫生，预习功课，并且早早结束了晚饭。母亲应该会在九点多到家，或者干脆不回来，直接在医院住下。谁知道呢，反正她也不会说。至于小妮，她八点才会下辅导班，回来也要将近一个小时。等她回来再把饭热一下，一起看一会电视，差不多十点就要上床睡觉了...
秋余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的街道，无聊的叹了一口气。
“想小妮了。”
叮铃铃——
黄昏下安逸的氛围被打断，秋余循着声音来到母亲的办公间。
母亲打来的？
接起电话，“你好，是墨芊医生吗？老七他的病又犯了，上次您开的那个药能不能再给我们送过来一点啊，我这边实在是走不开。”
一个焦急的中年妇女的声音传过来。
买药的吗？为什么不去医院要来找我母亲？
“您好，母亲她不在家，我是她的女儿。”
“啊？墨医生不在啊！那不行啊，说是断药三天看看情况，可这才一天就要撑不住了，哎呦，这我怎么办啊！”
秋余悄悄叹了一口气，“您可以试试联系一下医院，医院的药要比我这里多。”
“不行不行！”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变大，“墨医生说她这个药还在试验嘞，医院没有。我们也是没办法，多亏遇见了墨医生，不然我家老七都活不到今天。姑娘，你是她的女儿，能拜托你把药给送过来吗，出多少钱我都愿意！”
真没想到母亲还会做这样的事啊。
秋余思考了一下，接着扫视一圈房间，最终把目光定在角落的冰箱上。
母亲有时候会在房间里做一些实验，冰箱里则存放着她平常用的试剂和材料。推开一看，找了一圈，终于在最下层的最里面，秋余找到一排针剂。针剂的外壳像是铝制的，里面的液体可以从观察孔看出来是淡蓝色的。不如小妮的眼睛好看。
至于为什么秋余觉得这就是女人口中所说的药，因为与其他存放在这里的药物相比，这排针剂没有做任何记号，也没有任何标识，除了瓶身上一个很浅的DNA图案。很符合还未流通出来的试验药品的特征。
跟女人确认了药物和地址，秋余拨了通电话给母亲，但没接通。只好自己去了，虽然地点是城东，但大路上还是有警察巡逻的，还算安全。
穿上鞋，将针剂放进冰盒里。秋余看了眼小妮家的方向，犹豫了一会，还是摇摇头。
依照伯母的性格，她肯定会要求代替自己去送，那样解释起来就麻烦了。况且这是母亲私下给别人的药，先不说药管不管用，单说还在试验，这听着就不像是合法的事...所以还得是自己来啊，实在抱歉，伯母。
稍微绕了点路，秋余从侧门出去，刚好用自家房子挡住伯母可能存在的视线。
城东，秋余虽然没去过，但就凭着名字，她还是能猜到该往哪走的。
果不其然，刚离开中心区，秋余就遇见好几队警察在路上巡逻盘查，还有几位警官看着一位黑发少女独自提着一个盒子在大路上走，也过来盘问几句，得知是给亲戚家送冰镇饮料时，还要求护送一路。最终在少女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下才勉强放弃。
“呼——”走了好一段路，终于到了预定的地点。
秋雨甩了甩两只酸麻的手，看着上面勒出的红印子，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装这么多冰。打开盒子检查一眼，果然，冰盒里面的冰只化了一层，那一排针剂还好好地躺在冰块下面。
至于为什么要用冰块来装，秋余想着，既然这东西原本存放的环境是零下的，应该是要用低温保存吧，不然药效可能会减弱或者消失。
秋余捏碎一小块冰块，凉凉的感觉在指尖绽放。
如果小妮在的话，肯定会指着这排药剂说：“你最好是要低温保存的，不然我把你统统丢进下水道！”
秋余轻笑两声，仿佛看见那位少女真在自己眼前。
天空渐渐暗了下去，时间估摸着来到了六点半。附近流动的警察倒是少了很多，等了这么一会才在远处看到一队...难道说，嫌疑犯已经跑出城东，去了其他地方？
希望犯人早日被缉拿归案，更希望小妮不会遇到危险。
正当秋余在心底默默祈祷的时候，一片高大的阴影从背后投射下来。
不...不好。
秋余立马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几滴冷汗从脸颊流过。
阴影忽然膨胀，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仿佛要将秋余锁在里面。
秋余呼吸一窒，鸡皮疙瘩瞬间爬满手臂。只下一个心跳间，秋余迅速扭腰转身，凭着回转的惯性，右拳顺势打出。
这一拳虽然伤害不大，但只要命中就可以给对方一个出其不意，到时就有足够的逃跑时间，只要向先前警察那跑就能得救！
这一套动作爆发了秋余的全部潜力，几乎只在一息之间就完成了转身和挥拳的连续动作。
就在拳头将要打到对方左脸时，一个粗壮的手臂将她闹闹钳住。
档...挡住了？
没事，还有左手，只要能拿到冰盒，就...
“求求您，我只是...”在秋余假模假样地哭泣声中，只听沉闷的一声，陌生人被秋余地偷袭打了一个措施不及。
冰盒落地，冰块散落一地。就凭秋余这小女生的力量，以及这极差的发力姿势，这一击的攻击力肯定没有多少，但足够了！秋余趁着陌生人松手的一瞬间，右手狠狠地给了对方面门一拳。
这一拳力道不足但目标犀利，打得对面捂着鼻子向后退了几步。秋余立马转身跑路。这是最好的选择，一个快要成年的少女和一个已经成年的人打，能占到一点便宜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接下来只要能逃到有警官巡逻的地方，那秋余就算胜利！
“你这位同学。”
...哎？
“你怎么还打人呢！”
哎哎？
“给我立正！今天开学典礼不是说过近期不能到城东这边吗！”
完了...
秋余没跑出几米，动作渐渐变得僵硬起来。因为这个声音，这个语气...再回头看一眼，很好，黄头发，像落叶一样...是秋校长...
经过秋余的诚恳道歉和良好的认错过程，以及校长再次上了一堂私人安全教育课，秋余终于逮着机会可以坐下来休息了。
看着校长那秋叶黄的头发，心里想着，校长还算是个不错的人，帮我收拾冰块，也不追问我蹩脚的谎言，只是如果不一边帮忙一边说教的话会更好...
“这么说起来，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
“哎？校长不是说好了不追究嘛...”
“谁说要追究了！”校长立马皱起了眉，“我看你身手不错，想多了解一下。问一下你以后有没有参军的想法。”
“一班的秋余，至于参军...应该是不会的，我想从事一些安全点的职业。”不能让小妮为我担心。
“你姓秋？”校长有些惊讶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同学。
“呃...”秋余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头发随的母亲，主要基因还是四季木一脉的。”
“不不不，”校长拍了拍秋余的后背，笑了笑，“原来就是你把我女儿迷的不要不要的，今天还跟我诉苦呢！”
啊？秋余怎么想也想不到是这个展开，思考了一下，犹豫地说道：“白露同学？”
“哈哈哈，你还记得她呀！我听她说你可是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小姑娘，说不准回头就要忘掉她了。”
没那么离谱...秋余害羞地低头，莫名被校长腰间别的东西闪了一下。
秋余刚好转移话题，便指着他腰间那个东西问：“校长，这是什么？”
校长看了看，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右手一拔，一把左轮手枪转着圈就出现到秋余面前。
“小心点小心点，会走火的！你到底有没有持枪证啊。”
秋余有些气恼的抱怨越来越小声，到最后变成悄悄的吐槽。
也该说不愧是校长，讲了这么多场没人会认真听的大会也是掌握了很强大的无视能力。他丝毫没去在意听众的抱怨，自顾自地介绍起来：
“单动式的柯尔特M1873，珍惜象牙制作的枪柄，纯金色枪身，以及出自高级工匠之手的格诺斯王国刻纹，象征着持枪手誓死效忠王国的忠诚...”
秋余听着校长突如其来地热情演讲，面上认真的表情像蜡烛一样一点点融化，变得无聊和痛苦。
听着听着，秋余的眼睛就飘向别处，忽然一个有着绿色头发四处张望的女人引起了秋余的注意。
“阿姨，这边！”
秋余不顾还在滔滔不绝的校长，挥手招呼远处张望的人。呼——，终于不用听校长讲了。
女人像受惊了一样抖了一下，缓了一会才警惕地走过来，眼睛不时打量两人，尤其是校长。
秋余看着她，眼窝深陷眼球凸出，眼眶是吓人的眼圈，面色不佳，有种没休息好的感觉。怎么感觉她不像是电话里的那个阿姨啊？但能在这个点到这里找人的只有她了吧。
“给您。”
秋余递过去冰盒，发现阿姨的手臂上有几道新鲜的抓痕，眼睛血红色，浑身上下好像还在颤抖。
东城社区大多是四季木一脉的人居住，怎么会有红色眼睛的人呢？秋余本想仔细看看，但阿姨检查了一下冰盒里的药剂，连身道了几句谢就快步离开了，躲闪地眼神仿佛在逃避秋余的观察。
“哎...”我的冰盒...算了，还是下次再来拿吧。
“那校长先生，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校长喊住正打算离开的秋余，“她是你亲戚吗？感觉不太像。”
秋余有些窘迫地立在原地，心里还在想该怎么更新一下谎言的版本，就发现身后一道由远及近的车灯打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急切的声音。
“秋余！”
小妮？
转过身去，与路灯截然不同的白色强光晃得秋余一时间看不清东西，但仍然可见一个娇小的身影，顶着一头金光，向自己飞奔过来，越来越近，又猛地冲到自己怀里，双手紧紧抱住，甚至将胸前的事物都挤压变形。
“笨蛋小余，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你不知道这边有坏人吗！”
看着面前眼尾泛红的小金毛，秋余轻轻抬手，温柔地抚摸她的眼角。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一定会先告诉你的。”
听着对方这么直接诚恳地道歉，原本攒了一肚子怨气和担忧的莫妮卡一瞬间失去了发泄目标，气鼓鼓地憋了一会，猛地张嘴咬在秋余的肩膀上，留下一个不浅不淡的粉红色牙印，以及一点点闪着光亮的液体。
嘶——，这家伙，真是的...
秋余没有反抗，双手依旧放在对方腰间，仍由这只小金毛对自己胡作非为。毕竟这次是自己有错在先嘛，就当做该受的惩罚了。
咬完之后，莫妮卡的气只消了一半，用一个超级严肃的表情盯着她。只是怎么感觉她的眼神不对劲？怎么像是看到一只小狗狗的眼神啊！
不行不行，更生气了！
“笨蛋小余！你太过分了！早上跟我讲那么可怕的事，晚上又突然消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要不是老师不见了，我提前下课，还不知道你一个人跑到这样危险的地方！还有你为什么会和一个变态大叔在一起！那一头快秃顶的黄头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知不知道坏人就经常长这样的...”
我...变态？大叔？还秃顶？还是坏人？
校长终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人在旁石化，心里盘算着到底是孩子们的问题，还是自己的形象管理的问题。明明老师们都说我这身很有精神啊...哎——果然是拍马屁吗...
看着两小只吵吵闹闹了好一会，才手挽着手一起上车离开。校长才从反思中回过神来，他这一趟过来可不是中年人的饭后消食，而是来看看那位联系不上的原一班班主任。
望着黑漆漆的社区，死寂仿佛刻在了这片地区里，阴森森的角落里仿佛有未知的危险在蠢蠢欲动，若不是那零星的几处亮光和仍在工作的路灯，这位曾经的军队士官或许也不敢如此冒进，独自踏入这片令人不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这些漂流在黑暗中的灯光，还能维持几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