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日常

作者:即可在此没名字 更新时间:2025/9/1 15:29:02 字数:3424

很多故事里的日常总是伴随着刺激和冒险,在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任务之后收获名声/财富/爱情之类的任务奖励,我觉得这样的日常有点辛苦。

但并不是说日常生活总是一成不变:其实现实本来已经充满未知的要素——不定期的发表报告,不准点的列车,人来人往间的交错的擦肩而过或不期而遇。但是我还是能从概率的小蝴蝶翅膀里找到某种习惯的安心感。

我喜欢放松。

但所谓世事无常,求而不得是人生常态。

“——所以,没有参加社团活动或社会活动,就无法获得实践学分。这件事关乎毕业,希望各位同学重视起来。”

高二11班班主任夏女士的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池塘,瞬间响起一片整齐的抱怨声。

而我则陷入了沉思。

朋友,你觉得什么是日常?

我叫林铭,是一个喜欢安稳度日的那种普通人。对我来说,日常并非故事里那种伴随着刺激冒险的英雄史诗。它是一种心灵的平静,一种每件事都做得刚刚好,不浪费任何精力的平稳满足。

简而言之,日常对我来说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夏老师刚才那番话,无疑是对我这神圣日常的公然挑衅。

什么叫不参加社团活动或社会活动就无法获得实践学分?会影响毕业?

高中生的时间这么宝贵,难道多出一分钟,我不就能多吃一口饭吗?我不能多睡一分钟吗?我不能早一分钟回家和可爱的家人团聚吗?

奇怪,为什么我想不到用一分钟干正事,大概是因为一分钟干不了什么正事吧。一定是这样。

话说回来,这所高中算是当地成绩优异的名校,但校长主张校风自由,学校基本上会同意所有无害社会也无碍学风的学生活动,于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不耽误时间的好点子。

既然时间宝贵,只要自己成立一个社团,那社团活动报告不就是自己写了算嘛!

说干就干,我朝同班的陈柚子径直走去。

“柚子,我们来创建社团吧!”

面前这个带着黑框眼镜,用刘海遮蔽自己视线假装沉思的男子高中生就是陈柚子。除了异常的脑电波和偶尔蹦出的怪话之外,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画画也很棒,将来大概要选艺术专业。只是有点怕生,尤其不擅长应对异性。

柚子曾经在生日的时候收到女同学的礼物,随后回家一件一件地查到礼物的大概价格,一星期后全部以等值的礼品赠回了,感觉不太够的还放了现金补齐差价。他就是认真和社恐如此。

不过在避免麻烦这件事上,我们可算是生死与共的好战友。相信他一定会与我心有灵犀,共同组建一个未来可期的创造性社团。所以他回答我:“啊?”

“啊什么啊。你想,要是我们自己建一个社团,不就可以在社团活动的时间找个空教室坐上半小时。想怎么摸就怎么摸啊朋友!”

“有道理啊,又能蹭到实践学分又不用参加活动,这主意简直就像加冰的汽水一样美妙啊朋友!”

“走,叫上张勇,我们去拿申请表。”

我们两个和张勇也很合得来。一般来说,像“张勇”这么好叫的名字是很难被人起外号的,但他在自己班上被称为“男人的港湾”,一是因为他跟很多男子关系都很好,也很会照顾人;二是因为他虽然长得很阳光,但好像一直没有女孩子在他的港湾停留。不过我觉得叫“张男人”或者“张港湾”都挺难听,就还是一直喊他大名。

十五分钟后,我们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对着空白的社团申请表,表情庄严肃穆得像是在签署《独立宣言》。

“社团名称,”张勇叼着笔杆,一脸深沉,“必须得有个响亮又符合我们核心理念的名字。”

“‘午后小憩同好会’?”柚子提议,听起来就很文艺。

“社团活动时间不都是下午放学后嘛。”我想了想,“要不叫‘第四象限俱乐部’?听起来就很神秘,别人不知道我们是干嘛的。非常适合摸鱼。”

“不,”张勇一拍大腿,眼神坚定,“我们要做就做得纯粹一点,要让每一个看到这个名字的人,都能瞬间领悟到我们的精神!”

他拿起笔,在社团名称一栏,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三个大字。

——摸鱼社。

“这名字是不是有点明目张胆了,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在开口中沉默了。

“不,”张勇和柚子异口同声,脸上洋溢着找到组织的幸福笑容,“这叫不忘初心。”

其他活动内容之内的细枝末节倒是无所谓,只要随便填一些健康阳光积极向上的套话就好了,但负责人——也就是社长确定之后,是真的要定时去参加学校社团会议的。

很显然没有人愿意主动接过这一抛头露面的重任。

“所以这个充满希望的新社团由谁来担任社长呢?”我问。

他们对视一眼,又一齐看看我,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张勇在社团名称的位置写上了“摸鱼社”三个大字,申请表就基本完成了。

“你说啥?我们没听清,先去交申请了,就这样啊,再联系。”他们突然抓起一份填好的申请书朝门外跑得飞快。

?????

就算起名不用商量,社团负责人总要商量一下吧?怎么就跑了?

凭我对他二人的了解,一股强烈的不祥之兆顿时涌上心头。

我抓起一份刚才因为涂改废弃掉的社团申请,突然看到社长一栏——我的大名赫然其上。

“你们两个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人性扭曲的混蛋!”

我懂了。现实生活就是一场凶险无比,即使做好万全准备也不知道会掷出多少点数的运气游戏。就算坚守摸了原则,也会招来难以预料的不幸。

于是迅速背起包试图追上那两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兔子。

我的生死追逐最终在行政楼下饮恨而终。

鄙校又称南高,此行政楼在南高学子中又被称为拉跨楼——

全校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讨厌这地方。不只是因为行政大楼散发出的那种古板气息,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的楼梯。

它的楼梯十分巧妙地给这栋楼增添了不少庄严感,而且成功让所有试图踩踏它的人都感到不愉快——如果你每次只踏一步,看起来就像在憋气找厕所;如果你决定每次跨两步,看起来就像在楼道做压腿运动。因此,这里又名“一步憋屈两步拉跨”楼,简称拉跨楼,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外号还挺贴切的,传播范围比它的本名要广多了。

我在情急之下慌乱采用了多次一步和偶尔两步的策略,看起来要多怪有多怪,而且速度还不快。终于走到三楼学生活动中心的时候,他们好像早已经从另一侧的楼道逃走了。

我缓口气,敲了三下活动室侧边的门板后走了进去。

“请进。”

声音清亮悦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我推门进去,室内异常安静,只听得见老旧空调的送风声。

“请问学生会的老师在吗?”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少女。

她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后,并没有在处理文件,也没有在看书;只是单手撑着脸颊,姿态优雅地望着窗外,仿佛在欣赏一幅风景画。少女左手抵着半边脸,右手拿着一张纸,但并没有在审阅,而像在饶有趣味地歪头欣赏,嘴角还挂着一丝愉悦。

窗帘随风晃荡,漏进来的阳光把她淡粉色的长发照出了一点淡淡的金边,让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她轻轻放下纸张,对我打招呼:

“同学你好~学生活动中心的会长严格来说是教务部的胡老师,他现在不在。我是副会长秦露。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声音也很好听,而且态度也很好,一看就是通情达理的好人。

于是我鼓起勇气说:“你好副会长,那个,请问刚才是不是有两个……摸鱼社……的同学提交了社团申请?”

说完“摸鱼社”三个字的时候,我承认心里升起了一点掐死他们二人的恶念。

“确实有,你就是摸鱼社的社长吗?”

她特意在“摸鱼社”三个字上加了重音,仿佛光是念出这个名字就让她心情很好。但仔细看去,少女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只是总让人感觉那双眼眸里跳动着更深层次的笑意。

我感觉她其实想说:“哦?”

这种感觉让我警铃大作。我克制社死,鼓起勇气接着说:“是的,我想……”

想什么?想换一个社长?

此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贸然闯入的行为有多么的不明智。

且不说私下里来办公室找管理人申请换社长这种请求本身就很奇怪,而且他们是两个人(绝对多数)一起提交的申请,我只有一个人,难道我要说自己否决了多数意见,提议换他们俩当社长?

或许在我跑得比他们慢的那个时刻开始,这件事的结果早已注定。

判断一件事无可挽回的时候,就应该及时放弃,继续投入沉没成本是非常违反休闲生活原则的恶行。

副会长还在等着我书接上文,只是刚才抬起来的脸又悄悄靠回手心里,用刚才打量申请书的姿态看着这边。

我在心里帮他们两个人立好墓碑,摆上花圈,礼貌地继续对副会长问候道:“……我想,作为新成立的社团,应该来跟老师和同学们打个招呼,不打扰副会长了,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

说完就立马出门想要朝楼梯拐去。

正准备心烦意乱地下楼时,身后房间里传来少女清朗的回音:

“慢走,小心台阶~”

她的声音里有种奇妙的魔力,能迅速抚平我内心的焦虑和杂念,让注意力集中于一个关键的念头:

下去的时候走一步还是两步?

难受地走出行政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回头望了一眼三楼的那个窗户。

我想要的就只不过是宁静、安稳、无人打扰的日常。

而那个粉色头发的副会长,似乎就是喜欢破坏别人的日常,让人手足无措并以此为乐。

我们的本质是互不相容的。这场围绕着“神圣摸鱼权”的漫长战争,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我感觉头有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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