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在球类比赛开幕式即将开始的后台，柚子终于拿着他奋战了一晚上的成果，找到了我和张勇。
他递过来三份打印好的稿子，眼眶下带着一丝熬夜的青黑，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我们阅读完毕后，握住稿纸的手有点微微颤抖。
“……柚子，你确定这玩意儿念了，我们不会被当场开除吗？”张勇有种想哭的冲动。
柚子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校长不是说了嘛，让我们‘当成锻炼的机会’，。我深刻领会了校长的精神，悲痛为力量，决定将这次检讨升华为展现我们摸鱼社团队精神和文学素养的绝佳舞台。”
“事已至此，反正也来不及了。”我看着这份辞藻华丽，声情并茂的道歉稿，脑袋有一点隐隐地阵痛，“上吧，至少这次大家一起。”
三个人拿着这份道歉信，深吸一口气，走上了那个即将让我们名垂校史的舞台。
不知道柚子能不能意识到这件事有多高的行为艺术。
我在前头走上台，轻拍了拍话筒，确定它在正常工作，尽管我万分希望它此时发不出声音。
我：东风浩荡，万象更新，满园桃李竞相笑；
张勇：彩旗招展，欢声如潮，四方学子齐欢腾！
柚子：今天，我们相聚在这片生机盎然的绿茵场，怀着最诚挚的歉意——
我：在此，我谨代表自己向全体一年级学生
张勇：以及全体二年级学生
柚子：和全体三年级学生一起——
三人：诚—恳—道—歉！
三人合声的那股味儿一出来，台下的观众朋友们好像条件反射，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
会场扩音器里同时也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主席台一侧，只见高越学长嘿嘿一笑，挠挠头，尴尬地关掉了面前的收音话筒。
听到大家的热情鼓励，柚子感到一阵暖心，声音也自信了不少。
柊铃夏虽然也是摸鱼社社员，但因为一直在台上播音，被校长认定没有参与我们三人恶作剧的可能；作为摸鱼社唯一幸免遇难的成员，小夏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偶尔睁开右眼确认一下我们是不是还活着。
画面太美，铃夏不敢看。
随着发言稿的继续进行，会场的气氛越来越热烈，我和张勇头上的汗也越流越多。
我只能看着手里这份发言稿，不敢转头看校长的表情。
副会长拿着自己今天的学生代表发言稿站在主席台一旁，粉色刘海下的狡黠双眼里充满了快乐。
可惜欢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我们的道歉演讲就要结束了。
……
我： 让我们铭记这段鱼跃龙门……海阔天空的……闪耀时刻
张勇： 让……让梦想乘上气球，在期望的地平线上永远飘扬
柚子： 本年度南高夏季运动会摸鱼社致歉仪式，至此圆满闭幕！
合：让我们——未来再会！
台下捧场地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校长的嘴角有点抽搐，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副校长接过大旗，拿起话筒继续主持：“呃…感谢三位同学的精彩……三位同学诚恳的致歉，接下来请秦露作为学生代表，宣布田径比赛主会场的顺利结束，以及为后面两天的比赛宣誓致辞。”
口头感谢就完了？实际行动呢老师？您好歹通知一下我们什么时候下去啊？
“赶紧走，要不来不及了。”
我以眼神示意最靠左边阶梯的张勇赶紧下台。
他还没解读出我给他的示意，副会长就已经恢复了温和有礼的笑容，在万众注目下缓慢走上主席台前。
然后站在我旁边。
“短短一天，我们见证了体力与意志的碰撞，铭记了汗水与笑容的辉映。感谢摸鱼社的三位同学今天为我们带来的致辞……”
副会长，你是神！我回到台下以后一定会全心全力给你加油的！
“今天很荣幸能够和三位同学一起，见证田径比赛的圆满落幕。”
？？？
我并不想在台上见证田径比赛的圆满落幕，能否给个机会放我下去？
我对刚才一瞬间产生的感动感到后悔，非常后悔。
校长和副校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安宁的神色，这才是他们认知里的学生代表发言，刚才发生的事大概是梦吧？
为什么她旁边还站着三个人？不知道。反正她一定会解决所有问题的。
“——在运动会最后一天的开幕式上，让我们以南高学生的名义，共同宣誓！”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整个会场，清晰而有力。
“请所有同学，举起你们的右手，跟着我一起念！”
台下的同学们纷纷举起了手。台上的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被迫在台上跟她一起宣誓。
……
秦露：“——为我们共同的青春与梦想，奋斗不息！”
宣誓的最后一句，她念得格外高昂有力。
台下的同学们也跟着热血沸腾地喊出了最后一句。
就在这全场情绪达到顶峰，即将完美收尾的时刻——
就在我终于缓了一口气之后，副会长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高高举向空中，然后对着麦克风，喊出了最后一句即兴发挥的口号：
“南高，加油！”
然后拉着我带头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她的手很软，也有些凉。但此刻我完全没心思去感受，只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捏住了后颈的猫，动弹不得。
？？？？？
我吓得鞠躬的同时马上抓住左边陈柚子的手，把他也拉下来。
！
陈柚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张勇也抓了起来。
张勇感觉自己被卷进了某种play里面，但他没有证据。
台下一年级的方队里，有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小领队。小领队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本子，不管不顾地开始疯狂书写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