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击碎了窗户,让冷风灌入。
感官随冷风扩散,捕捉暗幕。
有人横斩,有人突刺,有人迂回,有人掷刃,有人丢下暴露自己位置的光刀,欺身扑向长枪。
不再是整齐划一的动作,而是在自知不敌的境况下抛下纪律,全力发挥自己最得心应手的部分。
“呵...”
这才有趣嘛。
幽绿的魔力剑刃微微照出阿星的小脸。
作为每个人竭尽全力想要杀死的目标,攻击的对象,她反倒露出了笑容。
发自真心的笑容。
“觉悟吧!”
一声战吼。
昂贵精密的科技结晶,热能光刀,被当做最原始的冷兵器猛然掷出,在空中划出一条绚烂的热线。
打不到的攻击就没有任何意义,而在打到目标这件事上,这昂贵的科技结晶与寻常武器并无差异。
随意,阿星只是稍稍偏头。
“...唔?”
这一瞬间,扳机扣动的声音,犹如空放之弦在耳畔炸响。
虽是抛弃纪律的各自为战,但多年战场的精英,让她们在战斗上的配合依旧紧密无间。
阿星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缕动静。
随即...蓝光骤肆。
丢下光刀的武士,趴在暗处地板射来奇袭弹幕,配合这显眼一掷。
没有荣耀,没有光荣,没有什么武士道。
这只是为了杀死对方,而进行的卑劣偷袭。
武士被蓝光照亮的脸上没有悲喜,既没有为自己做出如此行径的悲伤,也不见奇袭得手的欣喜。
毕竟...
她也压根没得手。
“这种长行程大动静的武器可不合适呦,别把偷袭当成只要丢下面子谁都能做的小事口牙!”
仅仅是最小限度的侧身扭步,阿星便避开了这一串阴影中袭来的弹幕。
连带着被掷出的光刀,都被她单手握住,轻巧转刃,挥舞出一道漂亮的绚烂回环。
回刀,拨挡几乎伴随弹幕而来的舍身突刺。
嗡——
高热光刃相触,迸发出炫目的炽热花火。
本应难以格挡,在武士们剑术理解中几乎只能以伤换命的突刺,被阿星硬生生拨挡向一旁。
掩护与奇袭均告失利,突刺也被强行拦挡。
但她们并非一无所获,此刻的阿星扭步力尽,为了挡开攻击而中门大开。
所以,最后的侧向斜斩接踵而至。
“就是现在——!”
嗡——
滋——
刃光一闪。
皮肉被光刃炙烤,发出有些渗人的滋滋响声。
空气中弥漫起焦糊的怪味,让氛围陷入凝固。
这是避无可避的一击,已无从用步伐闪躲的阿星,没有可能同时应对两处攻击。
但武士们依旧面色凝重。
“......”
...被相交的光刃所微微照亮的场景中,光束依旧完整。
没有贯穿,没有切割,血肉之躯没能遮挡住那炽热光束。
反倒是,被十字交叉的异色双刃上下架住。
“噗哈,谢谢啦,送刀的那位——”
掷出的光刃,被阿星作为第二把武器双持,反倒让阿星得以同时架挡两路。
不仅如此,那双剑甚至犹有余力,擦过一人臂膀,几乎要将她的手臂灼热融化。
正常人类是不可能去徒手抓住足以融化装甲的光刀,并即刻以这柄捡来的武器做出从未使用过的双持技艺的。
稍有失误,手掌就会被灼烧溶解,武器就被脱手而出。
但阿星显然不是正常人,而是精英战斗员。
她完全是在笑着,以这些武士们最最自傲的角度正面回击。
仿佛在享受这生死相搏的战斗。
“啊,终于,不用再纠结感情啊回应啊之类的问题,能够尽情纯粹的...作为战斗员战斗。”
“少看不起人了,魔法少女!”
被话语点燃愤怒。
被架挡光刃的两位武士同时抽刀,侧身偏步。
几乎是下一瞬,又是一阵湛蓝的弹幕擦着她们原本的位置覆盖阿星,逼迫阿星无法对她们进行追击,只能回避弹幕。
冰冷的药液突破界限,疯狂泵入她们的血管,替换血浆,代替思考。
压榨出余生全部的潜力,在这短短一瞬燃烧。
“只要力量对等,我们毕生修炼的技艺,怎么可能输给你这种小孩!!!”
不需思考。
她们维持思考的部分全都用以沸腾般的燃烧。
理性吹飞,身体崩解,思维融化。
全身都被本能所驱使,遵循身体下意识的技艺疯狂乱斩,犹如野狗撕咬。
嗡——
嗡——
双刀快到将光点串联成线,破风连砍。
上胸下腹,左腰下腿,数位武士完全不惧生死的接连挥刀,凭借这几近触之即伤的光刀与技艺强行压制阿星。
就算是阿星,一时间也只能架起双刀拦挡。
尽管下一秒或许就会意识蒸发,但。
这就足够了。
如野狗般自我燃烧的撕咬,只要拖住阿星片刻,就已是她们最后的意义。
掷刀,射击,交剑,突击。
竭尽全力的四人,都只是为了...
咔哒——
枪弹上膛。
“...抱歉,大小姐,情势所迫,没法给您体面的退场了。”
在同僚拼尽性命掩护下,终于有一位武士得以绕后,将冰冷的枪口,指向前一刻还是自己效忠对象的真白。
畏惧着战斗,连呼吸都困难的真白,在枪火下瑟缩着,痛苦的攥住胸口,看向来者。
“是吗...是母亲大人吗?”
“啊,家主亲令。”
主从之情就此结束,这一句对话,就是最后的诀别。
砰————
一声枪响。
纠缠战斗的数人,在这声枪响后好像燃尽了心气,终于不再如疯狗般撕咬,甚至有人颓然跪倒在地,不再攻击。
她们知道,一切都已结束,不再有意义。
纵然阿星再怎么强大,就算就这么把她们杀死,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由家主发布的,对久远寺真白的刺杀命令,已经结束。
没有欢呼,没有庆贺,没有喜悦。
她们流露出来的,只有木然。
“突然就结束了啊。感觉如何?背叛那自己曾效忠之人的感觉?”
“...我们效忠的是久远寺家,不是大小姐。”
跪倒在地的武士低声回应。
她浑身都在颤抖,不知是因为许久未用这违禁药物,还是刚刚过于激烈的战斗。
又或者单纯只是充斥着不应有的情绪。
“如果要说感觉的话...糟透了,魔法少女,你不会理解的...”
“我?我确实不理解,久远寺家给了你们多少报酬啊?”
收剑入鞘。
阿星单手环胸,俯视面前的几位武士。
个个面如死灰,心无存志。
就好像那一枪杀死的不是真白,而是她们每个人自己。
“没有报酬,执行完任务,杀死家主女儿的我们,也将被废弃。”
作为效忠家族的武士,抹除自我意识的杀戮机器,又运转了一天,又执行了一次任务。
带着理所当然的忠诚,迎来理所当然的结局。
仅此而已。
“那,这就是你们所期望的吗?”
阿星轻声询问。
回应她的,是这些武士从未展现过的,带着哭腔的悲怆。
“我们从来都...从来都没想过...会,会变成...!”
“......”
“哈...杀了我吧,反正我也已经被废弃除名,我对家族的忠诚也终于结束,接下来的生命,只等家族什么时候来取了。”
由哭腔,逐渐变为麻木。
她们的人生已经走到尽头。
失败则死,就算成功,也会被当做掩盖事件的弃子抛弃,被其他家族派来的人处决。
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这么结束。
“嗯?我才不要嘞,既然你们的效忠已经结束,要不要试试找个新工作?比如...”
“——成为真正,属于本小姐的武士。”
“““......!?”””
阴云遮天,大雨倾盆。
一道惊雷闪过,带起一瞬光亮。
在这被雷光所照亮一瞬的房间中,那一瞬画面。
——是面色苍白,紧咬牙关,身体轻颤,却决绝的单手举起手枪的,久远寺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