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雷划过天际,将阿星渺远感官拖回现实。
睁眼,与记忆中几近一致的房间与曾无比熟悉的幼女,让阿星恍然有一瞬以为回到过去。
恍惚间,她好像还能嗅到她们蜷缩在自己怀里撒娇摩挲留下的甜香,与苦涩。
但那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指尖传来不属于她们的触感。
默然不语的羽,一直未曾插话,但却一直伫立阿星身边。
耳畔残留着战场的喧嚣。
性格各异的女孩,在争斗中宣言着决意。
现在的阿星,肩负着每个人的信赖与期待。
她们信赖着阿星,相信阿星会结束这一切,期望阿星能结束这一切,因而超越了过去的自己,全身心为阿星创造机会。
那么,能做的只有...
回应。
自己不就是为此而维系到现在的吗?
不是为了复兴黑暗组织,也不是为了推翻魔法少女,纯粹只是——
【“呜呜——阿星!家没了,钱没了,大家都没了,全都被魔法少女烧光撒光抢光了,只剩你在我身边了——”
“但是,但是但是,还有阿星在身边的话,感觉就还有希望...我们一定还能东山再起,一定能打倒邪恶魔法少女的——对,对吧?”】
——只是为了回应达尔这份纯粹而笨拙的期待,才努力至今。
达尔期盼着回到的过去,是大家其乐融融一起在驻地嬉戏打闹,为了打败魔法少女而闹腾着将彼此不同的大家凑到一起的家。
才不是一个名为“黑暗组织”的空壳。
所以...
“...我啊,还是觉得你们曾经缩在我怀里嘻嘻打闹,藏在我床下偷偷干坏事的样子,更可爱啊。”
抽剑出鞘。
仇恨之书在冷风中翻动书页,略过阿星长久以来全部的功绩。
眼花缭乱的书页停滞在此页,停留在此时。
阿星抽出了剑,冰冷剑尖不带一丝颤抖,直直指向曾彼此依偎的幼女。
蜜糖露出了一抹惊讶,但那抹惊讶很快便成为释然。
“啊...哇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星,你...”
“遗憾,看来你与深雪是同类。”
冰蓝色幼女吐出定论。
与兴奋狂热的蜜糖不同,寡言的她一直都比姐姐更加冷静。
就像活在曾经那场战争中的齐藤深雪一般,她所看到的,现在站在这里的阿星,也只是活在曾经的黑暗组织中的战斗员。
外在表现截然相反,但内核却别无二致。
这或许就是齐藤深雪偏执的想要与她一决生死的原因,只有她们彼此才能感到的,同性相斥。
“同类吗?随便你们怎么说了,但我和她还是有一点不同的——”
既没有抽剑直刺,也不会开枪射击。
阿星将短剑在指尖转出几道剑花,轻巧越过沙发,来到了那熟悉的会议桌前。
“——我不会输。我会把你们狠狠教训一顿,然后揪着耳朵去和达尔道歉。”
“不可能!星,其他的事还可以迁就,但是...只有伟大的菲洛希尔大人才能复兴黑暗组织,只有伟大的菲洛希尔大人才真正让我们见到了成功的曙光,而达克莉尔只会带着我们窝囊的东躲西藏!才不要,才不要,好不容易才终于快要成功!就算是星,也不能阻止我们!”
蜜糖褪去了笑意,凶巴巴的瞪着阿星。
但对阿星而言,却反倒感觉比刚刚更好了些。
不再是表面看起来带着回忆残影,内核却已被那条名为菲洛希尔的恶龙填满恶意的什么怪异之物。
而是单纯的,作为对手,作为敌人,彼此争斗的敌意。
这就够了。
“哈,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要是嘴上能说明白的话,我还教训你们干什么?”
轻巧跃步,阿星甩下鞋子,再一次跳上记忆中的大桌。
与心相空间不同的实感,让她光洁小脚稍稍摩挲,体会着脚下熟悉的触感。
黑暗组织解决纷争的方式,自始至终都只有如此一途。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都未曾改变的,也只有如此一途。
“来吧,蜜糖,苦艾、比起嘴上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还是让我亲身体会你们努力的成果,让我亲身感受你们的信念吧——!”
“拉克希尔仪式...好啊,星,来哇,就让你看看吧!比起和达克莉尔东躲西藏的你,我们才是真正为黑暗组织复兴付诸努力的!”
蜜糖的小尾巴高高翘起,她气冲冲的扒在桌沿,愤愤跳上。
直到上桌,才用尾尖勾住高跟系带,一点点扒下高跟,胡乱踢到一边。
涂染淡粉美甲的晶莹脚趾踩在桌上,有些用力的扣住桌面。
许久未曾经历的拉克希尔仪式,让她看起来有些生疏。
但激动的她显然不会考虑这些,她满心只有将阿星打翻在地,骑在身下狠狠灌注这些年积蓄的压力与爱意,将阿星从达尔的歧途中拖回去。
曾经亲昵的两人在桌上对峙而立,而桌下,也不是观赏她们的观众。
“提问。”
冰蓝幼女冷然发声。
目标却不是阿星,而是同处桌下的羽。
“你觉得会赢?”
“不,只要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战斗员对怪人怎么看都不是能赢的场合吧。”
羽回以轻声。
就像她一直以来的那样,她是个理性的女孩,虽然在这次重逢中难以插话,但这不妨碍她思索与评价。
这一路碾压般的战斗痕迹,将一切防御当做玩具戏耍的气势,毫无疑问,这两位幼女是远远凌驾于她的存在。
怪人比战斗员强,本就是理所当然。
所以,理性分析的话,她绝不该插手这摊浑水,步入必败的死局。
现在逃跑或许还来得及,现在背叛大抵也不是不可以,就像她曾经在理性算计中背叛黑暗组织一般,现在背叛阿星的话,尚且还有生机。
是看透了这一点才特意与她对话的吗?
羽盯着苦艾,深深看了一眼。
随后,她的视线偏移向阿星后背。
闭眼,再睁开。
脚尖点地,悄然跃起。
一只脚掌褪去棉袜包裹,露出有些湿润白净的裸足,轻轻踩在桌上。
她再一次站在了拉克希尔仪式的舞台上,只是这次,她伫立在阿星身旁。
“费解,你做出了明知错误的选择。”
“错误吗?嗯...以我的常识计算,其实凌星早就该死透了,我也是,大小姐也是。”
羽转动短剑,轻巧抛飞,将短剑凌空合并双刃。
以她的水平,想要抵抗怪人哪怕只是随手一击,都需竭尽全力。
双剑是做不到的。
但,即便是如此差距,她也依旧站在了阿星身边。
“但凌星做到了,我的理性,我的常识,都被凌星所超越,所以...比起相信我自己的理性,我宁愿相信凌星!”
羽手持双刃,与阿星一同摆出战斗姿态。
看到如此场景,苦艾轻轻摇了摇脑袋。
她慢条斯理的蹲下身,脱下高跟,将那对系带高跟规规矩矩摆在桌边。
随后,才不紧不慢的上桌。
随着她上桌,她身后的背景一阵变换。
她小巧的尾巴,卷着一柄与她体型相比巨大到夸张的沉重斩首大剑。
过于夸张的尺寸,让羽一度以为那是什么房间里的装饰摆件。
“可悲,你会被我开膛破腹,侩下脑袋。”
整整数米长的斩首大剑,好像没有重量般轻轻抛起,再由娇嫩小手单手接住,带起桌面一阵沉重震颤,凌空指向羽的眉间。
而蜜糖,则好像真正的魔法少女般,取出一柄华丽繁杂,镶嵌着心型宝石的粉色魔杖。
“哼哼哼哼,星,我会让你意识到你的错误,我会让你见证菲洛希尔大人的伟大,你一定会加入我们,你一定会回到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