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什么问题？
王如玉不清楚常溪问这个问题的意思，哪有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痊愈的？
“当然希望。”她也不例外。
“那您喜欢自己的孩子看书吗，这些书。”指了指琳琅满目的书架，常溪继续问道。
“不喜欢，除非是数学书。”王如玉没有丝毫犹豫道。
“为什么？”常溪倒是很好奇，她是数学教授没错，可为什么一定要让孩子学数学？
堂堂一个教授，还没有狭隘到这种地步吧。
王如玉眉眼稍低，露出一副追忆的神色。
“你知道……知识的诅咒吗？”
“有所耳闻。”
“知道的越多，活着就会越痛苦，这点，我无比清楚。”
王如玉脸色平静。
“读的越多，无论读得细心与否，都注定会明白得越多。
“她现在还小，未来，当现实与书本发生碰撞时，则会是痛苦的开始。
“愈是知道的多，愈是绝望。
“这是获得知识的代价。
“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变成那样。
“如果是数学方面的知识，我能帮助她。可其他的，我帮不了。”
王教授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常溪呵呵一笑，也不反驳王如玉的说法有什么错误，而是问出另一个问题：“王教授，您养过鸟吗。”
完全不相干的问题打断了王如玉的赘述，她愣愣道：“没有。”
“我养过。”常溪砸吧砸吧嘴，想起过去的记忆，“那是只断了翅膀的斑鸠。”
“白天经常‘咕咕咕’的那个。”
“我是在放学路上捡到的它，那时候的我好奇心还很盛，陌生的小生命对我而言相当的有趣。
“我把它带回了家，养起来，无微不至地照顾，而它也不负我所望地很快长好了翅膀。”
“虽然心里很不舍，但我还是放飞了它。”
“我清楚地知道，每个动物，都渴求自由，将自己的身份对它对换，我发现我无法做到把它禁锢在我那小小的房间里。”
说到这，王如玉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常溪的意思，她道：“道理我都懂……”
“不，听我说完。”常溪摇摇头。
“放飞它不久后，我又在路上捡到了一只斑鸠。”
“不过，是只死的。”
“而那只斑鸠，经过我的确定，就是先前我养起来的那只。”
常溪眼睛直视王如玉，那副样子让她一时不知道谁是教授谁是学生。
“那个时候我其实是比较伤心的，用足足一整天的时间才接受了它的死亡。”常溪笑笑，“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接受别人的命运，接受王艾的命运。
“你固然能干扰一时，可之后呢？笼中鸟固然安全，可终究是要飞走的，你不可能护她一辈子。
“何况你的行为，只会让这只‘鸟’更加痛苦，两相对比之下，知识的诅咒未必不能接受。
“教授平时很忙，不能抽出时间来陪王艾，这点我能理解，我相信她也能理解。但，起不到正面作用，至少也不能起到负面作用吧。
“教授，我希望你能放手，你的行为，是王艾变成如今模样的一大原因。”
……
……
“那个……大哥哥，我不想学你的技术了。”张志低着头说道。
“哦？为什么？”常溪觉得这小孩怪有意思的。
“我的确很想提升，但如果那样的话，就显得我接近王艾的目的不纯了。”张志意志坚定地摇摇头，“朋友之间不应该掺杂利益。”
话语懵懂，但意思明确。
结果真是出乎预料的好啊。
常溪一开始只是想让张志与王艾成为好友，好让王艾这座孤岛不再孤单。
倒没想到张志竟然做到百分之一百二的效果。
不过，也好，这下彻底可以放心了，接下来只要等，等被改变的一切对王艾产生影响。
……
……
几天后，一通电话将正在寻找下一家社团打算先混日子的常溪叫到了304。
“王艾好了。”江灯的脸上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悦，“是你干的？”
“好了？”常溪有些惊讶。
“回答我的问题。”江灯语气很重。
见状常溪大方承认道：“是我。”
“你觉得你治好了王艾我就会让你回来？”江灯双手交叉，“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不会让你去对病人做实验。”
常溪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不能试着相信我一次呢？”
“你认为我这是不认真对待病人，但有没有可能这只是你对我的偏见？
“你觉得我才疏学浅，没有经验，但这只是你觉得不是么？
“说不定我的水平不输于你呢？”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江灯冷笑一声，“希望如此。”
“今晚七点，王教授邀请你和我去她家吃饭。虽然你现在不是我的社员了，但她特意叮嘱过要邀请你。”
“你看，连王教授都认可我了。”常溪摊开手，“你这是一种蔑视，瞧不起我的话我也会生气的好不好。”
“呵呵。”江灯毫无感情道。
“今晚不要迟到。”
……
……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让我留下？”别墅外，常溪还在争取自己的合法旷课权。
江灯没有回应，只是敲门。
门如往常般应声打开，只不过这次开门的是王艾。
“哥哥姐姐你们来啦，我和爸爸妈妈都等你们好久了。”她看起来很开心。
一路跟着蹦蹦跳跳的王艾走到餐厅，正襟危坐的威严中年男人和一脸慈祥的妇人早已坐在餐桌旁等待。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位就是王父了。
晚餐非常美味，王艾也的确恢复了正常，不再像以前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王父与王如玉一直在感谢江灯与常溪，王如玉更是着重感谢了常溪，江灯不禁有点讶异地看了眼常溪。
她其实还是有点好奇常溪到底做了些什么的。
不过身为大功臣的常溪，却反而没有那么高兴。
晚餐过后，与王艾一家人告别，坐在车上，常溪依旧眉头紧皱。
王艾太正常了，正常的过头了。
这在一个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人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无论是她痊愈的速度也好，还是恢复的程度也好。
处处都透露着不正常。
他似乎忽略了某些东西。
王艾绝没有恢复，这场治疗，还没有结束。
有东西，蒙蔽了他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