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雾凇馆的第二日,上午9点,我被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吵醒。
尽管疑虑重重,昨晚我却很罕见地没有失眠,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反而是今天早上的各种声音,提前把我唤醒了。
房间的隔音有点差,昨晚看书的时候,隔壁就传来过清晰的流水声,大概是伊芙蕾在浴室隔间里洗澡,我推测相邻的两个房间之间,也许只做了简单的隔断。
既然已经醒了,躺在床上也没有什么意思,我打开门,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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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的脚步声从二楼的楼梯间传来,一个男人现身走廊,背对着我。从背后看去,他头发稀疏,身形微胖,应该是约翰吧。
约翰的穿着尤其惹眼。他反穿着一件长袖衬衫,衬衫内侧的标签露在外面,一股脑地冲进了昨晚我挂提灯那个房间的隔壁,大力地关上房门。
好吵!隔音这么差,他是想把整栋楼的人都吵醒吗?
仅仅一分钟后,他又一次冲出房间,自顾自地消失在了楼梯间。这一次,他的穿着恢复了正常。多半是发觉自己反穿了衣服,不好意思在外面脱下,所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重新换了趟衣服吧,这么着急,是不想让别人看见?
这个家伙,号称是雾凇馆的警卫,却好像又什么也没做,昨天带我们上楼,也是一副赶着下班的样子。不用注意仪表,工作还特别轻松,这让我好生羡慕——我怎么就找不到这样梦幻的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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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
我下楼来到一楼大厅,雾凇馆的几位工作人员已经开始了日常工作,纷纷跟我打了个简单的招呼。我望向昨晚关上的一楼正门,这扇门已经重新敞开。馆内一切正常,我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暴风雪山庄”这种事情,果然只会在侦探小说里出现,真不知道我昨晚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纯属神经搭错。
“二位早啊,你们今天是要去附近的办事处,办理的相关手续吗?”
“嗯,给我们安排的时间是下午14点,我们晚点出发。”
艾利欧特跟我打了声招呼,向我询问后续的安排。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交代了今天的计划。
“要不等下和我们一起去?正好,今天下午,我和查尔斯也要去那边,办理莫里兹大人的出狱手续。”
“你们是准备几点出发,几点到?”
“和你们时间一样,办事处的窗口就是下午14点开放,提前到了也没用,我们计划13点出发。”
担心第一次去找不到路,耽搁时间,我本来和伊芙蕾约好了在12点出发。
艾利欧特提出同行,我自然没有拒绝的必要。我们目的地相同,有靠谱的人带路,就不用担心找不到位置了,于是答应下来:
“可以啊,这下不用担心找不到路了。”
“你们准备13点走?”蕾妮听见我们的对话,也插了进来,“要不午餐就提前一个小时吧,你们吃完午餐再去,刚好我下午要出门采购食材,这样我也好早点走。”
“好嘞,那我就提前到12点,给‘锈钉魔女’开门吧。”
短短几句话,就让午餐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也太随意了,该说不愧是雾凇馆吗……管理还真是够宽松的。
午餐时间和预计出发时间都有变动,得找伊芙蕾同步一下信息,不知道她醒了吗……
距离正午12点,还有挺长时间,还是先不打扰她,让她多睡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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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点多了,伊芙蕾迟迟没有出现,不至于这个点她还没有醒吧。
同伴迟迟不出现,让我略感担心,于是爬上楼梯,来到了她居住的203房间门口。房门没有上锁,露出了一条缝,从里面传来了水声。
她在洗澡吗……不对啊,昨晚她应该洗过了吧?
我敲了敲房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从门缝里偷窥也不太礼貌。出于担心,我推开房门,里面没有人,就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浴室隔间里的水声还在持续,我试着推了下隔间的门,推不开,应该是隔间的门从内侧上锁了。出于担心,我关上房门,对着浴室内大喊:
“伊芙蕾——你还好吗——”
浴室里传来了“砰”的声响,着实吓了我一跳。大约十几秒钟后,我听见了插销的清脆声响,浑身湿透的伊芙蕾探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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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吓到你了。”
我合上双掌,向伊芙蕾道歉。我进入房间时,她正在浴室隔间里清洗毛巾。花洒的水阀被她打开,水声掩盖了我敲门的动静,因此她没有意识到我的到来。
我在隔间外大喊的同时,正专心清洗毛巾的她,也被我的喊叫声吓得一个趔趄,脚步打滑,撞到了隔间的墙上,刚好被花洒淋了个正着,外套都给打湿了。
“没、没关系……没关系……”
好像是怕我愧疚,伊芙蕾反复地说着“没关系”。这么冷的天气,衣服淋湿实在不能称之为一件小事,就这样跑到外面,肯定要冻得感冒。
“你有带其他外套吗?”
伊芙蕾茫然地摇头,这下问题大了。
是我害她把衣服打湿,思来想去,我把自己的制服脱了下来:
“你把外套脱下来,穿我的吧。我有件备用的便服。”
“欸?”
伊芙蕾一副惊呆了的样子,愣在原地,不能指望她自己把衣服脱下来……
穿着湿透的衣服,时间长了,真的会受冻,我也顾不得太多,走到她的身边,略带强硬地把她的外套脱下,给她换上了自己的外套。伸出双手的瞬间,她就陷入了石化,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她的身形比我要小一些,对她而言,我的外套稍微大了点,不过也算是够用,我有信心这件制服足够保暖,至少不用担心受冻。
换完衣服,我折回自己的房间换上便服,再次回到伊芙蕾的房间,她回过神来,手里拿着拧干了一些的外套,外套内套着橱柜里自带的衣架,为难地盯着高处的晾衣杆。
也对,今天是个大晴天,晒上一天,也许能把外套晾干。
“我来吧。”
我走到她身边,从她手中接过衣架。
晾衣杆的位置高得离谱,光举起手臂,肯定够不着。我只能脱下鞋子,站到床上,伊芙蕾应该不会介意吧……我低头看了眼她的表情,没有抵触……应该。
就算站到床上,想把衣架挂上去,都有些困难……晾衣杆放这么高,明摆着是要让人犯难,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设计出来的。
我踮起脚尖,向前倾斜身体,差一点就够到了,再用点力——
衣服是挂上去了,人也出事了,我失去了平衡,向前倾倒。
伊芙蕾好像意识到我即将要摔下来,她摆出凝聚魔力的架势,她是想发动什么魔法把我接住吗……这点时间,根本不够她发动魔法,随着“咣”的一声,我落到地上,她凝聚的魔力瞬间消散,魔法没有生效。
本想干好事,却又一次弄巧成拙了,我懊恼地从地板上爬起来。
明明是身体摔在地上,为啥右手这么痛?我伸出右臂,才发现被划拉出了一条血痕,出血了,是摔落的时候,手臂刮到推拉窗的沟槽了吧……
得找凯西问问有没有创口贴,我叹了口气,真是麻烦死了……
冒失惯了,挂彩是家常便饭,我很快调整好心情,留意起伊芙蕾的状态。
“不好意思,你还好吗?”
伊芙蕾在原地发抖,露出惶恐的表情,我又轻声呼喊了几次,她都没有应和。说话不管用,我又轻拍她的肩膀,试图把她“唤醒”,她还是没有反应。
只是摔了一跤,就算魔法失败了,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我只能留在原地等待混乱中的伊芙蕾恢复正常。大概五六分钟后,她总算回过神,又开始纠结起我流血的手臂。
时间快到12点了,再不下去要迟到了,我跟伊芙蕾交代了时间安排的变动,催促她一起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