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门’和‘其他’两条路径发散出的四种可能性，可以分为两种：有人从室内爬出通风口、再进入四楼，或有人从外部闯入四楼。前者是单一路线，离开通风口后，必定会站在通风口四周，也就是储物间的地面上；后者有多条路线，但必然会经过储物间这一侧的过道或储物间内部。储物间一侧的露天阳台和窗户长年敞开，也没有人进入，地面上积压了大量均匀的灰尘，只要有人走路通过，就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四楼的会议室一侧，也有露天阳台和可以穿过的窗户，啊——”查尔斯说到一半，才察觉到了不对，“那一侧，阳台的卷帘门和窗户都被关上了。”
“嗯，窗户都是从内侧上锁的，卷帘门只能在馆内操作，从会议室或者边上露天阳台的外面，进入到雾凇馆内部，这是行不通的。”
“这不是……也一并把‘从通风口离开’这条路径也否决了吗？”
我终于找到了能插进话的缝隙，提出了憋在心里很久很久的问题。
“很好的提问，所以我才优先探讨了其他两条路径——若涅莉尔没有利用通风口离开雾凇馆，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没有留下脚印。然而，从‘房门’和‘其他’这两条路径出发，罗列出的所有可能性，也都被我们排除掉了。”
“照这么分析，岂不是没有办法解释‘锈钉魔女’的消失？”蕾妮疑惑地问道。
“不然，这反而是打开了新思路，离真相更近了一步。排除了另两条路径以后，‘消失之谜’就等价于‘要如何不留脚印地进入四楼并离馆’的具体问题了。不留下脚印，便意味着双脚离地。因而，涅莉尔发动魔法让自己悬浮在空中，她穿过通风口，一路飘到四楼的大窗外面，全程不碰到地面，这是最合乎逻辑的解释。
“完成整个流程，需要她在303室内和四楼持续不断地维持魔法的发动，因此，伊芙蕾才在四楼发现了涅莉尔发动魔法时留下的魔力残留。”
“你跟我说过，‘锈钉魔女’是不会飞行魔法的呀。”艾利欧特歪了歪头，“到头来，你得出的最终结论，还是飞行魔法？”
“所有魔法能力，都写在白板上了。毋庸置疑，涅莉尔不会飞行魔法，但她独特的魔法能力，却可以实现相仿的效果，我来给大家演示一下。”
说罢，洛蕾亚从艾利欧特拿来的袋子中，取出两颗平尾螺钉。她抬起303室那块被卸下的金属板，依次将螺钉的尾部穿过金属板两侧中间的孔洞。接着，她把螺钉穿过的金属板平放在桌面上，两颗螺钉的尾部朝上，头部则被金属板压在下面。装着备用螺钉的袋子，被她放置在金属板的上方。
“我现在演示的，是金属板最开始被固定在通风口外框上的状态——把朝上的尾部插入外框的孔里，拧紧螺钉以后，金属板就被固定在通风口的外框上了。”
洛蕾亚双手抓住金属板两侧螺钉的尾部，连带着尾部穿过的金属板和上面的袋子，也一起被她提了起来。
“假想一下，尾部没有插进任何孔洞里，而是就这样摆放在桌面上。这时，只要给两颗螺钉施加向上的力，就能把金属板和它上面的东西抬起来。如果向上的力量足够大，并且金属板上面的不是装着螺钉的袋子，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我被震惊得说不出话，原来，涅莉尔是通过这种方式完成浮空的吗？
不对……这样行不通，还是会留下脚印。
“参考‘魔法规律第7条’，涅莉尔可以为她操纵的钉状物体施加足够大的力道，这足以想出一个现成的飞行方案了——她卸下两颗螺钉，让金属板掉落，再用螺钉把落到储物柜顶部的金属板推下，重新穿过金属板两侧的孔洞，就像我演示的那样。
“一切就绪后，她站在金属板上，用念力魔法给螺钉施加足够的向上力量，两颗螺钉托举着金属板，金属板再支撑着她向上移动，便能实现悬空飞行的效果——螺钉的头部比尾部插入的孔洞要大，只要施加的力道足够抵消她的体重，就不会在半空中掉下去。”
“是个有想象力的办法，但还是解决不了不留痕迹的问题。如果没记错的话，金属板是比通风口要大一圈的，搭载着人穿过通风口的同时，金属板会被卡住，没办法和人一起穿过通风口，直接飞出四楼的大窗。”
凯西冷静地指出了其中的漏洞，这也是我想说的。
“你说得对，金属板的长短边都比通风口大。若要带着金属板来到四楼，只能是涅莉尔离开通风口后，站在四楼的地板上，把卡住的金属板从通风口下方竖起来，侧着取出。而一旦她这么做，便意味着放弃了双脚离地的状态。
“其实，就算不考虑脚印的问题，这块金属板被遗弃在303室内，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涅莉尔没有使用这块金属板离馆。要是她全程踩在金属板上飞离了雾凇馆，这块板子就不会留在303室的柜顶上。”
“别卖关子了，可以直接给出靠谱的结论吗？”推理中反复的拉扯和讨论，让艾利欧特有些吃不消，“听得有点累了。”
“已经接近真相了，只要找到一个比金属板更加适合的‘飞行器’，就能把涅莉尔如何克服四楼高度的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合适的‘飞行器’需要具备四个条件：第一，它可以直接穿过通风口，不能因大小问题被通风口卡住；第二，它要有足够的硬度或韧性，能支撑涅莉尔的重量；第三，它可以被螺钉穿过，若它没有类似于金属板上面孔洞的构造，还需要留下被螺钉打穿、用于固定螺钉的迹象；第四，在涅莉尔离开之前，它必须在303室内，涅莉尔离开雾凇馆后，它大概率已经不在303室内了。
“突破口是第四点。符合前三个条件的物品，要多少有多少，而303室内的东西，却是有限的。303室内的家具，都是登记过的雾凇馆资产。涅莉尔带入的私人物品，也均经过提前报备，有据可循。
“据玛丽小姐的检查，303室内没有遗失的家具资产，床板、桌椅等家具也都没有被拆卸、破坏的迹象。我们对照着办理入住手续时提供给凯西小姐的清单，逐条核对了涅莉尔带来的各个物品，结论是她带来的所有东西都留在了303室内。书本、睡衣裤、乃至两套魔女协会制服都在房间内，没有缺失。”
“洛蕾亚小姐嘱咐我，把303室内留下的东西，都按那份清单仔细核对了一遍，东西全都在，‘锈钉魔女’连自己的外套都没有带走。”
此处涉及到玛丽的证词，她在众人面前说明了自己的核对结果。
“经过比对后，没有发现303室内有什么东西不见了。这说明，‘飞行器’既不是室内自带的家具，也不存在于她带进来的行李中。”
“是有什么盲点被忽略了吗？”多萝西问道，她的发音怪怪的，有点做作。
“被清单记录的，只有放在涅莉尔箱子里的东西。她身上携带的东西，是不会出现在清单里的，‘飞行器’是涅莉尔入馆当天随身携带的某样东西。”
我这才想到，在出发之前，我还专门问过洛蕾亚，有没有必要把她下楼拿来的手表，也记录进清单里……啊，难道说……？
“是丝巾……”我把想到的答案脱口而出。
“没错，我认为答案是丝巾。决定性的证据是在303室内，伊芙蕾在地上发现的几条彩色短线，这几条短线，包括了红色和紫色两种颜色。我问玛丽，室内的家具中有没有这两种颜色的东西，她给我的答案是没有。
“能产生这几条短线的东西，只有那条彩虹渐变色的丝巾——丝巾从左至右，分别呈现出从红到紫的渐变色，红色和紫色的部分，刚好位于丝巾的两端。涅莉尔将螺钉打入丝巾的四角，戳出洞来，丝巾四角的线材脱落，掉落在房间里。这条丝巾，如同一条童话中的‘飞毯’一般，载着她浮空移动。”
洛蕾亚从桌上拿起装着这几根线的袋子，在大家面前晃了晃，继续解释道：
“丝巾符合不久前我提到的剩下三个条件。它的面积大小与通风口相匹配，就算面积超出了通风口的大小，也能很轻易地折叠，缩减面积，勉强足够双脚站立。厚度很薄，用大力将尖锐的螺钉尾部往内压，就能打出洞来让尾部穿过，完成固定。涅莉尔演示过丝巾那种新型纤维线材的韧性，这条丝巾应当足以支撑起她的重量。”
“原来如此，丝巾的彩虹渐变色还刚好能帮助验证这个猜想，四个角的位置和线的颜色是可以匹配上的。”查尔斯带头鼓起了掌，“看来，消失之谜算是解决了呀。”
“没有这么快，还有两个问题没解决呢。”洛蕾亚没有被掌声影响到，“现在，涅莉尔从室内消失的方式，基本得到了解开，我做个简单的总结吧。”
“涅莉尔为金属板上用于固定的两颗螺钉附魔，发动魔法将它们拧下，露出能供人通过的通风口。她随身携带两颗螺钉，再卸下两颗螺钉后，手里刚好有四颗螺钉。她将彩虹色的丝巾铺开，让四颗螺钉的尾部，分别穿透丝巾的四个角，如此一来，便打造出了能飘荡在空中的‘飞毯’。她双脚踩在丝巾上，在保持施加向上力度的同时，操作螺钉水平移动，一路飘出了四楼的大窗，离开了雾凇馆。还有什么疑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