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自动手记人偶，有被启动过，这有什么说法吗？”
在303室的调查中，我最在乎的是这个自动手记人偶，303室内发现的诸多线索，多少都出场过了，唯独它还没有出场。
“这就涉及到涅莉尔离开的动机了，算是我说的两个未解决问题中的一个，放到最后再讨论吧。”见没有其他人提出疑问，洛蕾亚清了清嗓子，“另一个问题是一个不得不深究的细节，关乎本次事件中剩下两起命案的推理。这个细节是，涅莉尔离馆的过程中，她一共同时操控了几颗螺钉？”
“按照你先前所述的方式，就是四颗吧。”艾利欧特露出困惑的表情，“螺钉的数量有什么讲究吗？”
“非四颗不可吗？有没有可能是三颗、两颗、甚至一颗？”
“只用两颗螺钉的话，就是在丝巾两侧的中间各打上一颗了，如果丝巾如你所说，很薄的话，两侧会塌下去的吧，没办法站立。”
“我也是这么想的。减少螺钉的数量，就意味着要改进‘四角打入螺钉’的模式，比如只在三个角落打上钉子，诸如此类。对于一块单薄的、铺开后都只能勉强供涅莉尔双足站立的丝巾，这样操作是留不出足够的站立空间的，保持不了平衡。”
“我有个奇妙的想法，如果在丝巾的中心插入螺钉，让丝巾的两侧垂下，魔女用双手拽着丝巾的两侧，让向上运动的螺钉带着魔女浮空，一颗螺钉就能解决问题了吧。”
实在是很疯狂的想法……多萝西看起来很兴奋，声音都抬高了几度。
“这种可能我也想到过，但被我否决掉了，依据是‘魔法规律第5条’。涅莉尔发动魔法时，若要保证施力的精准，她必须将十指扣在一起，抱成拳状。在这种姿势下，不可能拽住丝巾的两侧。”洛蕾亚摇了摇头，“说实话，我觉得用四颗螺钉，把丝巾当成‘飞毯’本身就已经足够极限了，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因此，我认定她附魔、并同时操作的最少螺钉数量，就是四颗，不知诸位是否有异议？”
“先就这么想吧，伊芙蕾小姐提到的自动手记人偶，是怎么回事呢？”
比起螺钉的数量，查尔斯也更关注房间里那个自动手记人偶，洛蕾亚说，人偶的启动和动机有关……
“若各位认可四颗螺钉的解答，那‘消失之谜’只剩下最后的动机问题了。在长篇大论的手法推理中，我们排除了第三人来到室内、在击晕乃至杀死涅莉尔后，再将她带出雾凇馆的可能性，故她的消失必然是出于她本人极强的目的性。
“我和伊芙蕾都知道，涅莉尔本人是自愿来雾凇馆服刑的，她一直没有彻底放下十年前的意外伤人事件，把完成刑期视作那起事件在程序上的终结，因而她不太可能会单纯出于越狱的目的而逃跑。”
“把隔壁的凶案考虑进来呢？‘锈钉魔女’因某个大家都不知道的原因，对莫里兹产生了杀意，所以同意进来服刑？因为她杀了人，所以要逃跑。”蕾妮问道。
“来雾凇馆是魔女协会的安排，不是涅莉尔做出的决定。对于这个安排，她还表现出不太乐意的样子，觉得这样的安排过于‘人道’了，不像是去赎罪。若她有蓄意杀死莫里兹的动机，应当是在进入雾凇馆以后，需要一个产生动机的契机。”
洛蕾亚又一次驳回了听众的猜测，开始涅莉尔逃离动机的推理：
“在303室内，有一个细节，能反映她离开前的状态，刚才玛丽小姐也有提及——唯二两套她带来的魔女协会标准款制服，都挂在储物柜内的衣架上。涅莉尔离开前，没有披上制服外套和下装。这几天是快速降温的时节，涅莉尔和我们一同来雾凇馆的路上，反复跟我说起‘冷得要命’‘自己是扛不住冻的体质’‘过冬全靠制服’这样的话。
“深夜时分，外界的气温只会更低，若她的消失，是经过她精心策划的一场好戏，为什么不把保暖的外套和下装穿上呢？把两套制服留在房间里，对她没有任何好处，由此可以推断，涅莉尔遇到了顾不及考虑冷暖问题的紧急状况，她是仓促上路的。”
“定时的自动手记人偶……制造了要赶紧离开的动机……”
我试探性地接下洛蕾亚的推理，我明白自动手记人偶的用法了。
“正是如此。大家不妨设想一下，一个精神状态正常的人，在没有任何外界刺激的情况下，自发地产生出‘我得赶紧逃出去’的着急念头，有这个可能吗？涅莉尔必然是接收到了某种特别信号，迫使她必须赶快离开雾凇馆。
“火情之类能威胁到涅莉尔生命的迹象，都没有在303室出现。不仅如此，三楼房间的隔音还好得出奇，在外面敲门，室内的人根本就听不见动静。因而我倾向于，这个危险信号的源头就在室内。这样想的话，自动手记人偶就变得尤其可疑。
“在三楼的八个房间里，唯独303室内的自动手记人偶缺少了书写纸。经过伊芙蕾的检验，人偶在检验时点的12个小时内，有启动过书写功能的记录。我们至少是在上午10点以后进行的检验，说明人偶的启动时间，至少是在昨晚22点以后——在大晚上启动自动手记人偶，纯属吃饱了撑的，实在是过分违和。
“但若把人偶当成释放信号的定时装置，就能够消弭其中的违和感了。假想有一个神秘人物，利用房门敞开的时段，在室内完成录音、设置好定时，让自动手记人偶在昨天夜里准时启动。人偶启动后，发出难以忽略的刺耳声响，涅莉尔被声音所吸引，看到人偶在纸上写下了某些令她焦急万分、不得不想办法离馆的文字。
“她急中生智，匆忙地离馆，甚至顾不上披上外套。因为神秘人把自动手记人偶调成了私密模式，录音在人偶完成书写后自动销毁，是不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纸上写了什么内容，能让‘锈钉魔女’急成这样？房间里明明有警报装置的，如果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她完全可以求助其他人啊，大家都能听到警报声的。”
查尔斯问出了我唯一没想明白的问题。
“我有怀疑过警报装置是不是坏了，所以今天手贱去摁了一下，事实证明没有坏，这就很耐人寻味了——给涅莉尔的留言，让她决定隐瞒自己的遭遇。
“根据这一点，我推测纸上写了威胁性的话语，比如‘我绑架了你的孩子，如果你不赶紧到指定的地方、或者把这个事情告诉其他人，我就撕票’之类的。在很多绑架案中，绑匪都会提出报警就撕票的主张，很多受害人的亲属也因此选择私了——当家长的，遇到这种状况，往往很难保持理性。
“涅莉尔清楚，设置录音的绑匪一定就在馆内，一旦房间内发出警报，绑匪第一时间就能得知她报警了，因此她没有这么做。不仅这样，纸上很有可能还写着不太好记忆的具体地点，或者写明来的时候，必须要把这张纸带上的要求，好逼迫她把纸也一起带走，如果让这张纸留在室内，就不好办了。
“制造两起命案，也是因为绑匪的要求吗？”
凯西的提问让我不寒而栗，为了守护家人而杀害他人，这是何等残酷……
“不好说，这得留到下一个谜团的推理中，再去研究了。”洛蕾亚没有正面回答凯西的问题，“以上，‘涅莉尔消失之谜’的推理告一段落。手法部分，用逻辑排除了各式各样的可能性，得出了‘操纵四颗螺钉飞行’的结论；动机部分的推理，尤其是纸上的内容，更多基于心理层面的揣测，未必可靠，但这不重要——只要各位认可手法部分的结论，就足够进入‘莫里兹遇害之谜’的推理了。”
说完这些，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也沉了下来：
“如果没别的问题了，我去趟洗手间。时间还来得及，大家正好也都歇会儿吧，就当个中场休息，过一会儿我再回来，前面的这些推理，充其量只能算是开胃菜，后面的推理，远远要比这复杂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