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续推理之前，先回顾一下发生在304室内的这起命案吧。”
回到休息室内，洛蕾亚接续着中断的推理：
“上午9点过后，艾利欧特准点进入馆内，来到304室开门，发现了莫里兹的遗体。他以仰面的姿态平躺在床上，一颗螺钉穿过了睡衣，扎进了胸口偏下的位置。室内没有找到打斗之类发生冲突的痕迹，仅在伤口附近的床单和睡衣上发现了血迹。经过伊芙蕾和多萝西两位对遗体的检验，扎入他体内的螺钉部分检查出了毒液和涅莉尔的魔力残留，直接死因是神经毒素引发的呼吸衰竭，死亡时间粗略推断为今天凌晨。
“螺钉扎入产生的伤口很深，遗体上没有其他外伤。多萝西判断，致使莫里兹死亡的毒液提取自剧毒植物，带有镇定效果，在浓度足够高、剂量足够大的情况下，能迅速让受害者失去意识，没有给莫里兹留出按下警报按钮的时间。在之后数个小时里，毒素持续性地破坏神经系统，最终让他在缺氧中走向死亡。从死亡时间倒推，莫里兹的最早中毒时间估计是在昨晚深夜。”
“我补充一下，目前在医学领域中，这种毒素经常被当作见效快的麻醉剂来使用，前提是要先经过稀释等无害化处理。能致人死亡，必须是伤口持续性地暴露在毒素下，而且受害者长期没有得到救治才行。”
多萝西进一步说明了毒液的特性，我在钉尖上残留的小部分毒素中，确实感知到了类似于麻醉效果的性状。
尸体的面部肿胀、皮肤呈紫褐色，符合窒息身亡的表现，颈部等要害部位也没有看到勒痕之类机械性窒息的征象，这些判断是合理的。
“好的，锁定本案的凶手，最容易的方式就是追溯毒液的来源——高危害性的毒液受到管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弄到手的东西。然而，我们现在不具备这样的条件，若要摸清凶手的行凶方式，依然得从可能性推理入手。”
和解释‘消失之谜’时一样，洛蕾亚找了块白板上还没有字的区域，在‘遇害之谜’的后面，用斜线接上‘自杀’和‘他杀’的字样。
“人死了，无非两种可能性：自杀，或他杀。莫里兹是死于自杀吗？
“根据艾利欧特交代的信息，莫里兹早就预料到有人想要谋害自己，因而决心固守在房间内，甚至极端到了连常规饮食都要怀疑有人投毒的地步，要求侍者们准备密封完好的食品罐头。试问，一个极度怕死、草木皆兵的人，会毫无征兆地自杀吗？”
“要我说啊，他的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吧。没准是受不了长时间的恐慌和疑神疑鬼了，与其天天想着要被人害死，不如抢先自我了断了，这样也不算说不通吧。”
对莫里兹异常的表现，体会最深的就是负责馆内众人伙食的蕾妮了，她的推测也不是毫无道理。一个精神失常的人，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只是，若他真的要自我了结，方式会不会太麻烦了一些？
“如果是自杀，会有很多地方说不太通，最不好解释的地方是自杀的方式。长期被关在房间内，近几天即使是外出，也被骑士看守着的他，要怎么弄到毒液？退几步讲，他想用神经毒素自杀，为何不选择往喉咙里一灌，在无痛中静静地逝去，而是要找颗螺钉，狠狠地插进身体里？
“注意，这颗螺钉上还有涅莉尔的魔力残留，也就是说，他是有目的地获取到了被隔壁魔女附魔过的螺钉，意图将自杀伪装成他杀，栽赃给刚来没几天的邻居——问题在于，在查尔斯先生的隐瞒下，莫里兹压根就不知道他隔壁来了个邻居。”
洛蕾亚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艾利欧特也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如果要定性为自杀，不单单是自杀方式，他选的时机也很奇怪啊。按照日程，莫里兹今天就正式出狱了，前几天陪同办理相关手续时，他的态度是偏积极的。在恢复自由前的最后一个晚上自杀，这未免有些荒唐了。”
“倒也是，那还是当成他杀吧。”见艾利欧特指出时机方面的问题，蕾妮也不再坚持自杀的观点，“莫里兹在昨日深夜被钉子袭击，这时的304室是一间密室吧。这样，凶手只能是‘锈钉魔女’了，只有她才能自由地操纵凶器。”
“是密室没错。昨晚接近19点，在艾利欧特和查尔斯的见证下，莫里兹进入到304室内，并关上了房门，自此，304室的房门，就变成了无论在房间内还是房间外，都只能用魔钥打开的状态，一间完整的密室形成了。身处密室内的莫里兹，此时还没有被杀害，说明密室的形成是在密室内的死者遇害之前。”
洛蕾亚没有正面对‘凶手是涅莉尔’的说法做出回应，反而肯定起密室杀人的说法，用油性笔在‘他杀’的旁边打上了‘密室杀人’的括号，进一步拆分出了‘密室内杀人’和‘密室外杀人’的两条分支。
“古典侦探小说内，比较常见的密室杀人案，留给凶手的最大难题，往往是如何在离开房门以后，给房门上锁，制造一间密室。而在本案中，凶手根本无需特意制造密室，他面临的最大难题，反而是如何突破既成的密室，完成杀人。
“还是采用分类排除法的思路，将凶手突破既成密室的方式，分为‘凶手在密室内部杀人’和‘凶手在密室外面杀人’。前者需要凶手找到能肉身进入304室的办法，后者则需要凶手提前设置好，即便其本人不在室内，也能完成谋杀的陷阱装置。”
“肉身进入304室的可能，是否足够直接排除掉了？”查尔斯问道，“进入304室和303室的路径，本质上是一致的，甚至更少。”
“所言极是，304室的金属板没有被卸下，无法用通风口出入，因而入侵路径只剩下‘房门’和‘其他’这两条。在‘消失之谜’的推理中，我们已经明确，骑士先生不可能在深夜回馆打开303室的房门，这中间的逻辑，也同样适用于隔壁的304室。此外，304室也没有发现魔女发动魔法留下的痕迹，‘其他’路径中传送魔法的可能也能被排除掉。所以，本案的作案方式，应当是凶手在密室外远程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