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更符合‘锈钉魔女’的能力特点了么？”
见洛蕾亚忽略对涅莉尔的质疑，将话题转移到密室的分类，玛丽追问道。
“证实涅莉尔的凶手身份，得靠逻辑推理，还是先破解作案手法吧。”洛蕾亚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凶手远程杀人，结果是让一颗被魔女附魔过的螺钉，扎进死者的胸口。这其中有个需要先明确的问题——莫里兹是在什么位置被螺钉击中的？”
“床上。”多萝西几乎是立马就做出了回答，“伤口附近的床单和睡衣上，留下了凝固住的血块，室内其他地方，则没有发现其他明显的血迹。如果凶手进入过室内，还可以做出擦除血迹、搬运人体之类的操作，但这种可能被排除了，凶手无法进入室内。螺钉命中人体后，镇静作用起效很快，死者很难迅速地做出反应改变自己的位置，因此尸体被发现时的位置和姿态，应当就接近于死者被螺钉击中时的状况。”
“很有道理，谢谢您的配合。既然我们看到的遗体状态，就是莫里兹被螺钉击中时的状态，那螺钉就是从身体的正上方，向下扎进体内的，而且还用了很大的力道。不然，螺钉就不会以近乎垂直于地面的角度，笔直地扎入身体内了。”
多萝西帮忙做出的推理，正合了洛蕾亚的意，我实在憋不住自己的疑问：
“有半截被完全染红的牙部……露在身体的外面……螺钉没有全部没入身体……就好像，好像是，有人把钉子往外拉过一样，这要……怎么解释？”
“这是条很重要的线索，我们会用到，先不去计较吧。”洛蕾亚估计是早就考虑过这里的矛盾，从容地回答道，“总之，大概的谋杀经过成形了，大家不妨想象下，深夜里，莫里兹以仰面朝上的姿态，正在床上熟睡。在他的上方，有一把枪械对着他的胸口，狠狠地来了一枪，但枪械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涂了毒液的螺钉。”
“无论怎么看，都只有‘锈钉魔女’才能做到这一点吧。你越分析，凶手的身份就越向她倾斜。附魔过的螺钉出现在304室内、螺钉带着很大的力道笔直落下，这两条线索都将结论指向极强目的性的蓄意谋杀，不可能是意外。你说凶手在密室外行凶，而她隔空操纵螺钉的念力魔法，刚好就能达成这一点。”
凯西尖锐地指出了现有证据对涅莉尔的不利。
这么说来，也只有涅莉尔的能力，才能解释我的疑问。
在无人进入室内的情况下，能把钉子从尸体内向外拉出一小截的，也只有能用念力魔法操纵螺钉的涅莉尔。
凶手真的是涅莉尔吗……本来我坚信是有人陷害了她，推理到现在，对她的信任反而动摇了。我将期待的目光投向洛蕾亚，期待着她能做出精彩的反证。
“凶手的身份，还是用分类排除法来推理吧。”无言中，洛蕾亚写下‘密室外杀人’的两条分支，这两条分支是“凶手是魔女”和“凶手是魔女以外的人”，“先看看在没有魔女和魔法参与的情况下，有没有制造命案的办法吧。”
“假设凶手是魔女以外的人，不会使用魔法。它想要赋予带毒的螺钉足够的力量，就势必要提前布置能在室外遥控操作的动力源，像开枪一样把螺钉笔直地‘发射’出去。动力源的位置在尸体的上方，而这又可以拆分出两种可能性：装置在室内，或者室外。
“若设置在室外，能把螺钉打入房间内的方式，只能是穿过通风口，否则天花板上会留下钉子穿过的洞。通风口的位置不在尸体的上方，进入室内的角度必然是倾斜的，这与尸体上那颗螺钉近乎垂直于地面的表现不符，故这种可能性可以排除。”
“以通风口下面那块金属板的构造来看，感觉钉子斜着穿过，本身就很难实现。”查尔斯指了指放在洛蕾亚身边、那块被用于解释“消失之谜”的金属板，“被分割成若干个小长方形镂空的横条和竖条，都是平行和垂直于地面的，螺钉最多也就是竖着穿过去，如果斜着进来，十有八九会被卡住。”
“感谢补充。若装置设置在室内，不可解的问题会变得更多。先不管要怎么提供动力和怎么固定住的问题——首先，装置只能设置在床的正上方，莫里兹的被害妄想到了连喝水都要担心投毒的地步，凶手要如何确保装置不会被仰面躺在床上的他发现？此外，在杀死莫里兹后，要怎么在今早开门之前，回收这个处于密室之中的装置？”
“用侦探小说中最万能的‘线’怎么样？”估计是意识到自己在说离谱的猜测，多萝西自己都笑了，“给这个装置绑上一根奇长无比的线，一路穿过通风口、通风口上方的四楼区域和露天阳台，线的末端从阳台垂下，凶手在阳台下面拉线回收。”
“几乎没有这种可能。要设置你说的这种装置，得先进入304室，把装置固定在天花板上，接着再爬到通风口的位置把线送到四楼去，最后进入四楼把线送到阳台，这就势必会在四楼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留下痕迹。就算凶手没留下痕迹，装置穿过通风口后，从地面被拖动到露天阳台的过程中，也应该留下挪动的痕迹才对。”
“那，回收装置的时间也未必是早上开门之前？可能当时我们没看见，或者第一个进入房间的骑士先生，抢先把装置回收了。”
洛蕾亚指出“针线诡计”的不可靠性后，多萝西再次提出了新的猜想，眼见自己的嫌疑又一次被提起，艾利欧特只得无奈地辩解：
“我目击到遗体以后，检查了下人是否已经没救了，就马上离开房间通知大家了，全程不会超过三分钟，这点时间，我要怎么飞到天花板上，去回收装置？”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头脑风暴起来，讨论的走向好像不太对……
以“消失之谜”的飞行器问题为例，导向解答的是涅莉尔的行李清单和房间里的彩色线头，这是实在的证据。而现在的装置问题，我们却在凭空想象一个没有依据、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算真的想出这种装置，也不能证明这就是正解。
洛蕾亚又察觉到了我的心思，她提高声音，中止了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讨论：
“若室内的装置真实存在，它不仅要提供动力、可以被回收，还要在夜里定时启动。与其臆想出一个能按照凶手心意移动、为这起命案专门量身定做的装置，不如大方地承认，凶手不是魔女之外的人。”
完全出乎意料的话语，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再次给了我沉重的一击：
“凶手不是魔女之外的人，那自然是‘锈钉魔女’涅莉尔。根据‘魔法规律第8条’，离她距离不超过10米的钉状物体，都可以被她用魔法操纵，两个房间仅隔了一堵墙，对角线不超过10米，她有能力杀害莫里兹。”
不止我一个，在场的其他人也因她骤然转变的态度而发蒙。洛蕾亚多次回避大家对涅莉尔凶手身份的指认，给大家建立了凶手另有其人的预期，却自己率先举起了白旗。
“兜了一大个圈子，这就是你最后的结论？”玛丽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没错，犯人是魔女，手法是魔法。”
我有印象——这是奥菲莉亚在《魔女狩猎的谢幕欢呼》中的一句名台词，洛蕾亚将这句话照搬到了现实中，但不怎么应景。
“你不是说，凶手在我们之中吗？”艾利欧特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洛蕾亚没有马上回答，她在白板上写下新的分类，放下油性笔后，她开了口：
“没错，还有另一位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