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夜晚的城市天台，成了我们非常规的巡逻路径。
梅儿在前，我在后，两道身影在楼宇之间飞跃。
与其说是巡逻，不如说是两只无头苍蝇在楼顶乱窜。
梅儿的感知似乎并未捕捉到任何明确的目标，她只是凭借着某种直觉和过剩的精力，带着我在冰冷的混凝土森林顶端漫无目的地跳跃着。
夜风在耳边呼啸，脚下的城市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若非情况特殊，这倒是一种奇特的体验。
就在我稍稍走神之际，前面的梅儿猛地停住了脚步，动作突兀得如同急刹。
我收势不及，整个人在惯性作用下向前冲去，脚下瞬间踏空半只！
“哇啊？！”
失重感骤然袭来！
然而，比我的惊呼更快的是梅儿的反应。
她甚至没回头，只是反手精准地抓住了我的衣领，脚下发力，带着我如同炮弹般向后一跃，稳稳地落在了旁边一栋稍矮楼房的天台上。
“梅儿！你……”
我惊魂未定，刚想抱怨，却看到她脸上玩闹的神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手般的专注。
她赤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鼻翼轻轻翕动，像是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
“别出声，”
她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某片区域，
“感觉到了……不是零散的尸鬼，是……巢穴的气息。”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兴奋的弧度，但眼神依旧冰冷。
“跟上，眷属亲，这次要加快脚步了！”
话音未落，她已再次跃出，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一倍！
虽然不知道尸鬼是什么样的，但是一想起学校的巢穴和所谓的“替换”，我咬紧牙关，调动起身体里那股陌生的力量，全力跟上她的身影。
几个起落间，我们停在了一个看起来相当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五层地上停车场前。
停车场灯火昏暗，入口处的挡车杆歪斜着，仿佛废弃已久。
“就是这里了。”
梅儿站在停车场入口，目光锁定在空无一物的空气中。
她再次伸出右手，如同之前在学校那样，对着前方轻轻一挥——
熟悉的波纹再次荡漾开来！
一扇扭曲、由阴影构成的“门”缓缓浮现，但这一次，门后传来的不再是寂静，而是……
无数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以及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喘息！
结界破除的瞬间，仿佛也解除了某种封印！
停车场内部的景象映入眼帘——
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了血腥、腐烂和某种霉菌的恶臭，几乎让人窒息。
原本的水泥地面和柱子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暗红色的菌毯状物质，正随着内部某种东西的蠕动而微微起伏。
“要开始真正的战斗了哦！”
梅儿的声音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血红色的瞳孔里闪着光，
“认真起来！这么多尸鬼我可没办法一直护着你，而且……”
她故意顿了顿，揉了揉自己的腹部，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你之前在公园打我肚子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嘛？”
果然还在记仇……
没等我回应，停车场深处那一片黑暗中，无数双猩红的眼睛猛地亮起！
如同潮水一般，数十只、上百只形态扭曲、衣衫褴褛的尸鬼，发出疯狂的嘶吼，从各个角落、从车辆残骸后涌出，朝着我们立足的入口处扑了过来！
那场面，简直如同丧尸电影中的尸潮爆发！
“跟好了！”
梅儿冷哼一声，面对汹涌而来的尸潮，不退反进！
她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切入敌群，所过之处，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最简单直接的拳、脚、肘、膝，每一次攻击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轻易地将扑上来的尸鬼打得粉碎、或者直接踹飞出去，清出了一条通往内部的狭窄通路。
我紧跟在她身后，心脏狂跳。
面对这些张牙舞爪扑来的怪物，我下意识地挥拳、踢腿。
惊讶地发现，这些看似恐怖的尸鬼，在我的力量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拳头砸在它们身上，传来骨头碎裂的闷响，随意一脚，就能将它们踹飞数米远，撞在墙壁或柱子上，再也爬不起来。
三五个尸鬼的围攻，对我来说仿佛过家家一样轻松。
身体里涌动的力量，让我在最初的紧张后，迅速适应了这种程度的战斗。
*** *** ***
我们一路向上清理，沿着停车场的环形坡道且战且进。
越往上，墙壁和地面上那暗红色的血肉菌毯就覆盖得越厚，甚至开始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承重柱和废弃的车辆。
空气中那股腐臭气息也越发浓郁。
经过可以说有点轻松的“突围战”，主要还是依靠梅儿…只要轻轻一挥手就能清理大片的尸鬼……
第四层，这里的菌毯几乎覆盖了每一寸地面，踩上去有一种令人不快的粘稠感。
就在第四层的中心，一个庞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那是一个何等臃肿的怪物！
身高约三米，肥大的、近乎腐烂的身躯占据了其身体，像一坨巨大的、不断滴落着粘液的肉山。
它的下肢极为短小，几乎难以支撑那庞大的躯体，但两条手臂却异常粗长，垂下来几乎能碰到地面。
它的头部小得可怜，嵌在肉山的顶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散发着比普通尸鬼更浓烈的恶臭。
它显然是被下面的动静惊动了。
我本以为梅儿会像之前清理杂兵一样，顺手把这个挡路的大家伙解决掉，然后我们一起冲上顶层——
根据下面几层血肉覆盖的递增程度，巢穴的核心必然在第五层。
然而，梅儿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但又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
“眷属亲？这个大家伙就交给你咯？”
她指了指那坨肉山，嫌弃地皱起了鼻子，
“那东西太恶心了，看起来黏糊糊的，我完全不想碰！而且……”
她眨了眨眼，语气轻快，
“眷属亲你也得好好锻炼锻炼对吧？总不能一直跟在我后面捡漏吧？～”
“等、等等！梅儿！这……”
我看着她指着的那个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怪物，立刻就想拒绝。
但梅儿显然不给我这个机会，立刻向通往第五层的坡道跑去。
那个大块头似乎注意到了梅儿的动向，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挪动庞大的身躯想要追击已经转身欲走的梅儿。
“想跑？你的对手是他哦~”
梅儿轻笑一声，身影一晃，出现在肉山侧面，一记看似轻巧实则力道千钧的侧踢，精准地踹在它那肥硕的腰侧！
“嘭！”
一声闷响，那庞大的肉山竟然被她一脚踹得离地少许，像个巨大的皮球一样，翻滚着、一路滴落着恶心的粘液，重重地砸在了我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挡住了我通往下方和侧面的路。
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加油哦~我在上面等你！”
梅儿的声音从通往五层的坡道方向传来，带着笑意，身影已然消失。
我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眼前挣扎着爬起、将猩红色的视线锁定在我身上的臃肿怪物，内心一片冰凉。
明明还是碰了！
那一脚不是碰得很结实吗？！
好在，下面几层的尸鬼已经被我们清理得差不多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新的涌上来。
一对一……
我看着那散发着恶臭、如同肉山般压迫感十足的怪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优势……在我？
*** *** ***
那肉山怪物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咆哮，似乎因被踢飞而彻底激怒。
当然，它的撒气对象自然是眼前的我。
它那粗长的双臂猛地抬起，带着一股恶风，如同两根巨大的肉柱，朝着我当头砸下！
速度比它笨拙的外表要快得多！
我不敢硬接，脚下用力，向侧面急闪。
“轰！！！”
双臂砸落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水泥地面瞬间龟裂，碎石和粘液四处飞溅！
一击落空，怪物短小的下肢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竟然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速度向我冲撞过来，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
我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纵身向上一跃，单手抓住了头顶一根裸露的通风管道，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冲撞。
怪物从我脚下轰隆隆地冲过，撞断了一根承重柱才停下来，碎石簌簌落下。
我就这样挂在透风管道上，脑中快速思考着对策：
凭我目前的力量完全没办法撼动那肉山分毫，那东西速度又比看起来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力量也绝对不是我能硬接下来的……
要是知道他的行动轨迹……
*** *** ***
思考还未结束，身后的怪物又开始嘶吼，我趁机松手落下，看着它摇晃着转过身。
对！
眼睛！
我试着把精神力集中到眼睛身上，企图看穿它的意图——
先是它抬手的动作，随后则是向下砸去……
身体比思想先一步做出反应，立刻后撤。
然而，眼中所看见的事情并未发生，在我后撤之时那怪物才刚刚抬起手，似乎是对我提前躲开感到诧异，后续的砸击并没有落地。
我在距离那怪物不远处大喘着气，刚刚那种奇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我的确看到了某种“轨迹”，那怪物的行动轨迹，甚至可以说是“未来”。
但也只是预测，因为那怪物的砸击并没有完成。
那出现在我眼中的“未来”，似乎并不是注定的。
但也没时间细想，那怪物再次猛地蹬地——
视野中，那怪物的身前，出现了一道虚影，比本体快了微不足道的刹那，但已经预示着它的行动轨迹…与抬起右臂横扫的动作……
只是简单的测滚，便见过那怪物的全部行为全部躲过。
而我原本所在的地方，地面的水泥已被刚刚的横扫掀起，若没有眼中的预测，我可能已经变成一摊烂泥。
我迅速起身，大脑飞速旋转——
为什么能看到？是因为梅儿所说的“固有能力”？还是所谓的“魔眼”？
思考被迫停止，眼中再次出现那怪物的攻击行为——
接着被掀起的地面，抄起一块不小的水泥向我扔来。
又是“轻松”躲开，一味的躲避也不是办法，可我的攻击手段比那怪物的还要简单啊……
先得…找到弱点…一般来说都是头部吧？
至少先暂时确定了“弱点”，想办法击破吧……
*** *** ***
依靠眼睛的预测，躲开那怪物的攻击，一点点拉进距离。
寻找着攻击的空档，看准时机，猛地起跳，准备对那怪物的头实行踢击的刹那——
那类似于“装饰品”的头颅从中裂开，猛地吐出大量散发着恶臭液体。
但是我人已经在空中，无法改变轨道，必须得踢出去！
可，随着腿部的挥动，原本应该存在的小腿以下的部分完全消失。
我立刻反应过来那液体带有强烈的腐蚀性，我的腿应该也是这样“消失”的。
跃过那怪物之后，踉踉跄跄地落地，少了一条腿暂时还不适应。
虽然很痛…但是……
一想到一会就会长回来…吸血种还真是方便啊……
下一刻，那怪物转过身来，眼中出现了它做出突击的准备。
在只有一条腿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躲开……
已经来不及了…如果腿还在的话……
下一刻，我能感受到体内血液的骤然减少，以及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的反应——
刹那间腿已经恢复完全，并且下意识猛地蹬地离开了原处。
再一次拉开了距离，开始仔细思考如何解决眼前这个怪物——
从开始一直在用“眼睛”躲避攻击，唯一一次靠近还被酸液腐蚀了腿……
那酸液必须得想办法规避，或者用不靠近的部分解决它……
*** *** ***
看着被怪物撞毁的两根承重柱，脑中立刻有了想法：
“喂！梅儿？楼上的巢穴解决了没有？我可要开始大闹一场了！早些出去哦？”
向楼上大喊，企图征得“地主”的同意。
“没问题～让我看看眷属亲能闹到什么程度吧～？”
既然得到了许可，那就该“大显身手“了！
站在另外一根承重柱边，跺了跺脚，吸引那怪物的注意力：
“喂，你不是想要杀了我吗？快点冲过来啊！”
虽然不知道那怪物能不能听得懂，但是看样子它已经用冲过来了……
方向已经确定，它已经要过来了！
“轰——”
立刻躲开，不过无法移动的承重柱倒是被撞了个稀烂。
我清晰感受到脚下的地板开始摇晃，楼上的梅儿也发现了不对：
“眷属亲你在干什么啊？！你不会想要把这个停车场弄塌吧？！”
“梅儿你很聪明嘛！快点跑哦？马上就要塌了！”
“眷属亲你在想什么哇？！不管你了！我先走了！”
*** *** ***
最大的“障碍”已经扫清了，接下来就得想办法弄塌这个停车场了——
眼前这根柱子应该是这一角的最后一根承重柱了。
“那么！顺带试试看我的身体强度吧！”
体内的血液如同沸腾，飞速消耗，能感受到力量在涌入身躯。
向着眼前的柱子奋力踢去——
瞬间，巨响与剧痛同时进入脑中。
与右腿一同粉碎的是面前的柱子。
与之一同到来的则是剧烈的摇晃，已经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怪物连同停车场一起变成废墟。
用着那仅剩的一条腿奋力向窗外纵身一跃。
梅儿早就在楼外等着了，轻轻一跳接过还在空中的我，再放在地上，让我平躺着。
“真是乱来…你知道善后工作有多麻烦吗？可全都要靠你的三千妹妹啊～不心疼心疼她吗？”
“都怪你才对！让我一个人去打那种怪物……你是怎么觉得我打的过的？！”
“诶？动物对新生儿不都是会让他们经历先困难吗？而且你看啊～你刚刚在战斗时是不是能看到什么？我可是清楚的看到你在怪物动之前就做出反应咯？快说说是什么？是魔眼吗？还是固有能力？”
“诶…这两个要怎么区分？”
“呃……消耗血液的是固有能力，不需要血液的就是魔眼。”
“啊…那这么说来…应该是魔眼吧……听起来就很酷的诶！”
“凭什么你能有未来视这种等级的魔眼！我就是最基础的魅惑魔眼……”
梅儿显得气鼓鼓的，
“这不公平！我可是纯血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