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梅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距离吉萝婷的额头仅一寸之遥，却被一层完全透明、却坚韧无比的无形障壁牢牢挡住。
“是结界……”
梅儿血红色的瞳孔骤然收缩，瞬间反应过来。
这并非三千为了封锁现场而设下的结界……
几乎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那个仿佛由无数砂砾摩擦而成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戏谑与掌控一切的得意：
“没用的，臭虫们……”
声音从结界外传来，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低语，
“这结界可是专门为了你们这些只能进行无趣的物理攻击的存在而设计的！无论是何种物理攻击，都没办法破开这结界！”
他似乎能透过结界清晰地看到内部的景象，语气中的嘲讽更浓：
“我可是为了夺取地脉而来，你们真以为我没做好准备吗？！乖乖成为未来的我的养料吧！”
*** *** ***
“胡说八道！”
梅儿娇叱一声，她被彻底激怒了。
金色的短发仿佛因怒气而微微飘动，她后撤半步，腰肢微沉，那看似纤细的手臂瞬间绷紧，所有的力量凝聚于拳锋之上。
没有炫目的光芒，只有纯粹到极致的肉体力量撕裂空气发出的尖锐爆鸣！
“轰——！”
拳头狠狠砸在无形的结界障壁上！
然而，预想中的破碎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重锤砸在了世界上最坚韧的橡胶上。
紧接着，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呃！”
梅儿闷哼一声，整个人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弹得向后踉跄几步。
她那条挥拳的手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皮肤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鲜血瞬间浸染了衣袖，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茬。
她强忍着剧痛，用另一只手扶住受伤的手臂，血红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因疼痛而产生的颤抖：
“眷属亲……唔……我做不到……”
不过手臂也开始迅速再生，很快就恢复如初。
看到连有着怪力的梅儿的全力一击都无法撼动结界分毫，吉萝婷立刻停下了准备挥舞巨大十字架本体的动作。
她迅速将十字架立于身前，双手按在核心区域。
“嗡——！”
十字架两侧翼状结构瞬间滑开，光芒流转，无数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锋利长矛在工坊内瞬间成型。
“发射！”
吉萝婷低喝一声，光矛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结界障壁。
“噗噗噗噗——！”
密集的撞击声响起。
与梅儿的纯粹物理攻击不同，光矛的尖端竟然成功刺入了结界障壁。
虽然仅仅只是尖端部分透了出去，如同钉子勉强钉入坚硬的木板，但这无疑证明结界并非绝对无敌！
然而，随着光矛的能量耗尽而消散，那些被刺出的细微孔洞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消失，结界恢复如初，仿佛从未被攻击过。
吉萝婷翠绿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那些迅速消失的痕迹，大脑飞速运转。
而结界外，那个吸血鬼似乎并不在意她们的尝试，他好整以暇地抬起手，手指在空中以一种奇特而优雅的轨迹挥动着，指尖划过之处，留下了淡淡的、由能量构成的复杂纹路。
看到那熟悉的轨迹，吉萝婷脸色骤变，厉声警告：
“是卢恩……卢恩符文！快躲开！那是雷击和火球的卢恩！”
我和梅儿几乎是凭借本能向两侧扑开！
就在我们离开原地的下一秒——
“滋啦——！”
一道道刺眼的银色闪电如同毒蛇般窜入结界，精准地劈在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将地面烧灼出一片焦黑。
紧接着，数个炽热的火球呼啸着穿过结界障壁，砸落在废墟上，引发小范围的爆炸和燃烧。
这些卢恩造物，竟然能毫无阻碍地穿过这结界……
“是单向结界吗……”
我听到了梅儿带着凝重和愤怒的低语。
这意味着他们只能被动挨打，却无法有效反击结界外的敌人。
“既然如此！”
梅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那双血红色的瞳孔，在这一刻如同熔化的黄金般，骤然转变为璀璨、威严的金色！
一股远比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更加强大、更加古老的气息从她娇小的身躯中弥漫开来。
下一刻，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结界之外，那个正在得意地绘制着下一个卢恩的吸血鬼身后，虚空之中，毫无征兆地窜出数条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色锁链！
这些锁链并非实体，却散发着凝如实质的强大束缚之力，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吸血鬼的四肢、脖颈，将他牢牢捆缚！
“什么？！这是……？！”
吸血鬼脸上的狞笑瞬间化为惊骇，他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攻击来自何处。
紧接着，锁链猛地收缩，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硬生生将他从结界外拖拽着，如同丢一袋垃圾般，狠狠砸进了结界内部，“砰”地一声重重摔在我们面前的地上！
那锁链……
难道就是梅儿一直隐藏的“固有能力”吗？！
一个可以无视空间距离、进行远程束缚和投掷的能力！
“梅儿好厉害！”
我忍不住喊道。
梅儿没有浪费这宝贵的机会，几乎在吸血鬼落地的瞬间，她的身影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那只完好的手紧紧握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砸向他的头颅！
“噗嗤！”
梅儿的拳头轻而易举地击碎了那吸血鬼的头颅，红白之物四溅。
那具刚刚还在叫嚣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彻底失去了声息，不再动弹。
为了保险起见，吉萝婷立刻操控十字架，数柄光矛激射而出，将那颗破碎的头颅和身躯彻底洞穿、净化。
在圣洁的光芒中，吸血鬼的身躯开始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般，迅速化为飞灰，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 *** ***
“结……结束了吗？”
我喘着粗气，看着那逐渐消失的残骸，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安。
这一切似乎……
太过顺利了？
然而，现实立刻印证了我的预感。
就在那具身躯即将完全消散的刹那，结界外，那个令人作呕的、仿佛刻入灵魂深处的熟悉声音，再次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怨毒，清晰地传了进来：
“不错的计谋……利用空间类的固有能力将我拉入结界……”
“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你们真以为能够杀死我吗？！”
“既然你已经不再隐藏，那我也全数告知——我的固有能力，可以操控自己的血肉！只哪怕是还有一个细胞，我都能立刻重生成完整的个体！你的圣器虽然能防止吸血种的复生，可不能阻碍我的能力！”
伴随着他的话音，结界边缘的空气中，能量再次汇聚，又一个完全相同的“现代吸血鬼”缓缓浮现，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
吉萝婷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但她没有放弃。
趁着吸血鬼说话吸引我们注意力的空挡，她猛地转过头，用最快的语速对我说道，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
“听着！只有靠你了！我的圣器……似乎能够斩开这结界！我的力量不够！只有你……现在只有你不会受到圣器影响！只能靠你了！！！”
她双手在展开的十字架工坊中虚握，一柄造型古朴、线条流畅的长剑瞬间被塑造出来。
长剑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银白色，剑身镌刻着细密的符文，虽然是由魔力构成，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感。
仅仅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其无坚不摧的威力。
吉萝婷将这柄长剑递向我，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与信任：
“拿起它！斩开这个结界！”
结界外的吸血鬼显然也发现了我们的小动作，他脸上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化为狠厉。
“垂死挣扎！”
他怒吼一声，不再犹豫，从怀中掏出一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赤红、内部仿佛有岩浆流动的奇异石头。那石头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狂暴且不稳定。
“能死在这卢恩石下，是你们的荣幸！”
他脸上露出一个狰狞而疯狂的笑容，五指猛地用力——
“咔嚓！”
红色石头应声而碎！
*** *** ***
就在卢恩石碎裂的瞬间，我的眼睛……
看到了！
眼中并非看到具体的轨迹，而是“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毁灭一切的赤红！
难以想象的爆炸和高温将在密闭的结界内诞生，吞噬一切！
明明应该是看不见的能量爆发，我却“看见”了那即将到来的死亡！
没时间去告知！
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我猛地向前一扑，用尽全身力气将还在试图维持十字架运转的吉萝婷紧紧抱在怀里，然后顺势向侧面翻滚，试图尽可能远离爆炸中心。
吉萝婷娇小的身躯完全被我笼罩在身下，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梅儿！”
我在精神中狂喊，希望她能明白。
梅儿的反应同样快得惊人！
在我扑倒吉萝婷的同时，她眼中金芒再闪，那些银色的锁链再次凭空出现，但这一次并非用于攻击，而是如同灵蛇般飞速缠绕，在我和吉萝婷外围层层叠叠地编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金属茧房，将我们三人紧紧包裹在内！
几乎就在锁链茧房成型的同一瞬间——
“轰隆隆隆——！！！”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爆炸在结界内部轰然爆发！
剧烈的爆炸引起了难以想象的爆燃——
赤红色的火焰瞬间填满了结界的每一寸空间，温度飙升到足以熔化钢铁！
强大的冲击波在密闭的结界内疯狂反射、叠加，如同无数无形的巨锤，反复碾压着内部的一切！
“噗——！”
即使有梅儿的锁链缓冲，那毁灭性的力量依旧穿透进来。
我感觉像是被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迎面撞上，五脏六腑瞬间移位、碎裂，喉头一甜，大口大口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怀中的吉萝婷更是脆弱。
她虽然实力强大，但身体本质上依旧是人类。
在这天灾般的攻击下，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痛呼，只是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倒在我怀里。
不仅仅是嘴角，她的眼角、鼻孔、耳朵……
七窍都在向外汩汩流淌着鲜血，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下去。
“……”
我想要呼唤她，可我完全没办法发出声音——
连我的声带都已经被震碎。
而吉萝婷，也只有微弱的、仿佛随时会停止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一旁的梅儿情况同样糟糕。
锁链是她能力的一部分，承受了最多的冲击，此刻她脸色苍白如纸，银色的锁链茧房变得明暗不定，仿佛随时会消散。
她似乎在大声地对我说着什么，嘴唇翕动……
但是，我听不见。
爆炸的巨响和持续的耳鸣彻底剥夺了我的听觉，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我只能看到梅儿焦急的脸，和她同样开始渗血面庞……
眼睛……
再一次看到了……
失去生命的吉萝婷……
不能再等了！
等三千赶来？
时间根本来不及！
考虑她醒来后是否能接受？
考虑教会的态度？
考虑未来？
去他妈的未来！
现在，我只想让她活下去！
一个疯狂而唯一的念头占据了我的全部思绪。
我猛地抬起那只还算完好的手，毫不犹豫地用指甲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我小心翼翼地撬开吉萝婷苍白冰冷的嘴唇，将手腕的伤口对准她的嘴，让温热的血液一点点滴入她的喉咙。
“喝下去……吉萝婷……求求你……喝下去……希望还来得及……”
我在心中无声地祈祷，尽管知道她可能根本听不见。
梅儿看到了我的行为，她那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沾染着血污的脸上，竟然轻轻勾起了一抹极淡、却带着了然和一丝复杂慰藉的笑意……
仿佛在说：
“就这样做吧，眷属亲。”
*** ***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秒，也许是几个世纪，那毁灭性的爆燃终于渐渐平息。
锁链茧房缓缓散去，露出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结界内部，原本就已是废墟的停车场被彻底夷为平地，所有残骸都在高温中熔化、凝固，形成一片诡异的琉璃状地面。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和臭氧的气息，以及肉眼可见的、如同萤火虫般飘荡的离子化火星。
而吉萝婷制造的那把长剑，因为刚刚的爆炸，居然插在那无形的结界之上？！
梅儿解除了锁链后，几乎虚脱地瘫倒在地，她的再生能力似乎不如我，身上大面积烧伤和内脏损伤恢复得极其缓慢，只能勉强维持着意识。
我轻轻将怀里的吉萝婷放下，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七窍不再流血，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一些。
我不知道她能否活下去，更不知道如果她活下来，是否会怨恨我让她变成了吸血种……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挣扎着站起身，体内碎裂的骨骼和内脏在吸血种强大的恢复力下正发出细微的蠕动声，快速愈合。
我一步步走向那把剑，伸手，握住了剑柄。
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瞬间顺着剑柄流入我的手臂，与我体内的血液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这长剑，对我依旧没有任何排斥和伤害，仿佛它本就该由我掌控。
结界外，那个现代吸血鬼看到我在那样的爆炸下不仅没死，反而还能站立，并拿起了圣剑，脸上露出了如同见鬼般的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在结界内部的爆炸还能如此之快的站起来？！”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变形。
但很快，惊惧化为了更疯狂的攻击欲。
他双手连挥，火球与雷击如同疾风骤雨般再次穿过结界，向我袭来！
我没有回头，只是将长剑横于身前，剑身轻颤，发出清越的嗡鸣，轻易地将所有袭来的卢恩攻击挡下、震散。
我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梅儿和吉萝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然后，我双手握紧长剑，将全身的力量尽数灌注于剑身！
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如同一轮银色的太阳在这片焦土上升起！
我对着那无形结界，猛地挥剑斩下！
“撕拉——！”
一道清晰的、如同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那连梅儿都无法撼动的单向结界，在长剑的锋芒面前，被硬生生地斩开了一道足以让人通过的缺口！
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能量乱流，缺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没有丝毫犹豫，也不需要犹豫！
我身形一动，如同离弦之箭般从缺口中冲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