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钟后,菜菜子小姐带着我、绫乃还有花之濑来到了演出后台。青木原留下的剧本对我而言并不陌生。演出要求的时间,还有我和绫乃的台词也不算很多。可是我换上了演出服装,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绫乃一直握着手里的利剑,露出愤怒的神情,一言不发地站在我们身边。我们始终不知道怎么跟她进行沟通。她完全没有看过桌子上的剧本。
舞台上刚刚进行了一段精彩的表演,台下聚集了很多观众。演员们下台后,主持人上来说:
“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非常抱歉,在经历了这么一场精彩的演出之后,在下这位主持人却要向大家宣布一件非常意外的事情:由于接下来本该上台进行演出的红缨社团的成员们,在前往漫展的路上临时出了一点意外,无法准时到达现场。主办方们经过协商,把他们的表演推迟在今天下午的最后一场表演之后。为此对观众朋友们造成的损失,主办方们深表歉意,决定向今天来漫展的所有观众朋友们,送出一份精美的礼品作为补偿。等会各位观众朋友可以在逛完漫展后,到场馆的出口处,凭借购买的展会门票,向工作人员申请这一份礼品。希望大家可以对此次突然出现的意外多多谅解,多多包涵,主持人在此代表主办方们,向大家表示由衷的歉意了。”
主持人对着观众们深深地鞠了一躬。但这时台下已经响起了许多不满或者失望的声音,也有许多观众离席,去其他的舞台观看演出了。
主持人保持着微笑说:
“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主持人知道你们许多人都是红樱社团的粉丝,这次来到这个舞台,是专门过来观看红樱社团的舞台表演的。主办方们和主持人也对这次红樱社团遭遇的意外感到非常难过。不过主办方们在经过讨论之后,并没有将接下来的舞台进行空置,而是邀请了一支神秘的秋夜社团,为大家带来一场精彩的真人舞台剧——《遥远的月亮》。我想大家在欣赏完这场优秀的演出之后,一定会被其中精彩的桥段所吸引,为演员们发出由衷的赞叹和夸奖。现在,就有请大家和主持人一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
主持人一边鼓着掌,一边从舞台上退了下去。但台下只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许多人知道红樱社团的成员推迟了表演,都失望地离开了这个舞台。
在主持人之前说话时,工作人员已经在舞台上布置好了演出场景。
首先搬上来的是一面大大的背景墙,上面是一处巨大宫殿里的场景,正中间是一个庄严的宝座,下方是好几层台阶;宝座上方是一扇关着的窗户,窗户外面亮着一道巨大的闪电,照亮了外面的瓢泼大雨。接着搬上来的是一道深色的大门,立在舞台的右方。最后放上来的是一架钢琴和一张椅子,放在舞台的左边。
这正是《遥远的月亮4:师徒与背叛》的封面,只是少了画上的三个人,等会儿由我、青木原和绫乃来进行演出。
过了一会儿,青木原含着微笑,从舞台的左边上来,优雅地走到了钢琴附近。他穿着演出的服装,但并没有戴上剧本要求的白色假发。他扫视了全场的观众片刻,向他们微微地行了一个鞠躬礼,接着坐在椅子上,开始了他的音乐演奏。在原本的轻小说里,并没有这样的一段剧情,这是他特意改编的。
青木原的琴声时而舒缓悠扬,时而沉重哀伤,过了一段时间,又忽然迅速而猛烈起来。我不是很了解音乐,但配上背景时不时传来的雨声,雷声,厮杀声,吼叫声,还有不停的刀剑碰撞声,仿佛一种大战前山雨欲来的宁静感觉。
台下的许多观众都被青木原的琴声吸引而来,人数越来越多。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控制着自己发出的声音,十分安静地欣赏着青木原所演奏的音乐。我焦躁而忧虑的心情也渐渐缓解不少。
“杨树,”菜菜子小姐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臂说,“该你们上场了。”
“嗯,” 我回过神来,向她点了点头,然后拉住绫乃的手腕说,“绫乃,我们上台进行表演吧。”
她死死地盯着青木原,用力地握着利剑,始终没有说话。我拉起她的手臂,见她没有反抗,带着她慢慢地走到舞台边缘。斜对角有许多观众把目光向我们投来。我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表情有些慌乱。
我深吸了一口空气,壮了壮胆,然后按照剧本上的要求,拔出腰间的宝剑,露出一个无比愤怒的神情,拉着绫乃从舞台右边冲了出来。
我用力撞进前面的大门,松开绫乃的手腕,用双手横起利剑,停在原地大吼:
“路金维德!”
“铮——”青木原的钢琴发出一阵巨大的哀嚎。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是的,我最亲爱的徒弟,艾伦弥尔王子。”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朝他怒吼。
“你是说——杀了你的父母,还是说——”他咧出一个完全不符合剧本里要求的嘲弄般的笑容,从口袋里拿出一串华丽的项链说,“从你最深爱的人手里,借走了它?”
我努力做出一个从震惊到无法置信,再到绝望崩溃的神情,回头向绫乃伸出右手:
“不!克莉丝蒂娜!那是母后送给我们的订婚礼物!”
绫乃只是愤怒地盯着青木原,完全不像剧本里要求的那样,痛苦而绝望地挣扎着。我的眼睛里也流不出一点泪水,只能全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
“杀了他,克莉丝蒂娜,我最后的徒儿。”青木原用嘲弄般的口吻继续说道,“你的意志还不曾坚定,你还深爱着弥尔王子,只有让你的利剑沐浴在你最亲密之人的鲜血之中,才能让你彻底走上反抗瓦尔国暴政的道路。杀了他,克莉丝蒂娜,他已经不是你曾经最深爱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弥尔王子了。他到处制造战争,杀戮,死亡,瘟疫,剥削,痛苦,恐惧和绝望。瓦尔国内无数遭受压迫和苦难的子民,以及利亚国里无数被他屠戮的冤魂,就是上述最好的证明。
“杀了他!克莉丝蒂娜,为师知道你早已不那么爱他了。就用你手里的利剑狠狠地刺进他的胸膛,用他最深爱之人的双手,彻底终结掉他的生命,用他最痛苦绝望的表情,来祭奠所有惨死在他手里的冤魂。不要再犹豫了!克莉丝蒂娜!杀了他,然后终结这一切。”
“不,克莉丝蒂娜,”我说,“你不会那么做的,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这一切都是路金维德在欺骗我,你不会把母后的项链交给他的,那只是他从你身边悄悄偷走的,对不对?是这样吗,克莉丝蒂娜?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欺骗我的,克莉丝蒂娜……不……克莉丝蒂娜……不……”
我努力做出表情,但始终无法流下任何眼泪。
“啊!”我“绝望崩溃”地大喊一声,举起利剑狠狠地冲向青木原,“路金维德!”
我不知道要怎么进行接下来的剑术搏斗,只能控制着手里的道具剑,用一个刚好合适的速度向他身上劈去。
青木原的脸上露出他那特有的嘲弄般的笑容。他迅速举起长剑回击,忽然,我手中的道具剑被他一刀斩断。
我顿时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上又被他的膝盖狠狠一撞。我惨叫一声,扔下断剑捂住了肚子。
这时,青木原又用右手狠狠地掐紧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倒下。我立刻感到头昏脑胀,呼吸不畅,胃里一阵翻腾,不停地咳嗽着。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青木原的右手,但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完全挣不开他的一点束缚。渐渐的,我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视线开始天旋地转,无数的嗡嗡声在我耳边嘈杂作响,几乎要昏迷过去。
忽然间,青木原松开了我的喉咙。我在空中狠狠地咳了出来,直接摔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不停地咳嗽和呕吐着。恍惚间……我看见绫乃冲了上来……我的身体被一位长发女士背起……周围传来一些争执的声音……
当我的意识恢复大半时,发现自己佝着腰坐在一张椅子上,时不时地咳嗽一下。身边一位女生坐在我的旁边,扶着我的身体,不停地抚慰着我的后背。我轻轻轻地咳了两声,努力地抬起头来。
“杨树哥哥,水。”我听到旁边花之濑的声音。
我虚弱地接过瓶子,又轻咳了一下,随后控制住身体,长长地喝了一口水,顿时舒缓不少。
我缓缓地望了望四周,发现自己正待在青木原留下剧本的那个房间。前方不远处,绫乃坐在一张椅子上,抬高了下巴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焦急和担忧。她身边的菜菜子小姐用一个医疗箱里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治疗着她脖子上的伤口。
“真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青木原居然会对你们做出这样的举动。”菜菜子小姐处理完绫乃的伤口后,十分自责地对我们说。
“没关系的,菜菜子小姐,”我说,“这都是青木原的错,你不用向我们道歉的。”
菜菜子小姐露出一个十分苦涩和难过的表情,没有再说什么。
气氛忽然宁静下来,我们都感到非常难过。菜菜子小姐又对我说:
“杨树同学,绫乃小姐好像有许多话要对你说。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带着花之濑离开了,如果你们之后还想跟我们一起,那就打电话联系我们吧。”
“好的,菜菜子小姐,我们等会再见。”我说。
“再见。”
房间里忽然只剩下我和绫乃两个人。
我低下了头,不敢看她。沉默了几,我张开嘴,想问她一些话,但忽然又想起,自己本就不愿意继续跟她接触,又何必去问她一些不愿回答的事呢?
我站了起来,转身走向大门。
“杨树!”她忽然说。
我放下门的把手,回头望向她。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我不敢再看着她,低下了头。我们再一次沉默着。
“嗡——嗡——”她的口袋里忽然传来连续的震动。
“你先接电话吧。”我说。
她犹豫了几秒,拿出了手机,脸上立刻露出一些惊喜的神情。我以为那是梨梨绘的电话,更加感到难受。
她迅速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掌的汗液,把电话捧在耳边。
“喂,妈妈。”
几秒钟后,她脸上的神情忽然凝固,整个人绝望地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