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寻常武器造成的伤口,对于血族强大的恢复力而言,根本不足为惧。
可是,通过体内灼烧灵魂般的剧痛,贝希莉斯立刻明白了她的处境:
这两把刺入胸膛的利剑,同样经过了「祝福」的加持。
即便身为血族之身的她,也绝对会在这合击之下遭受重创。
“咳……”
贝希莉斯干咳一声,朱唇间顿时溢出一口逆流而上的心血。
她只感觉浑身无力,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被迫跪向地面。
然而,她的双手紧握住插入尸体中的血刃,勉强维持住摇晃的身形,绝不倒下,只为心中那一点傲骨。
两名近卫见状,毫不怜惜,当即便打算辣手摧花。
剑刃翻转,再次搅动体内的脏器与血液,进一步扩大创伤面。
钻心的疼痛再度涌上贝希莉斯心头,如噩梦缠身般无法挣脱,折磨着她濒临崩溃的意志,令她几近晕厥。
终于,一名近卫或是觉得有些无趣,便迅速从她身后拔出利剑,带起汩汩鲜红的血液涌出,瞬间浸染了少女伤口四周覆盖的雪白布料。
迎着寒光,那近卫轻举利剑,缓缓翻动着剑身,检视着上面沾染的鲜血。眼光轻蔑,如同审视着意料之中的阶下囚一般。
少女的鲜血,是他祭奠死去同僚的最好祭品。
他将拿起这把剑,狠狠地刺入贝希莉斯体内的心脏,从而彻底杀死这令人畏惧的少女,以告慰战友的在天之灵。
下定决心后,一双坚定的目光便透过面甲,死死锁定了少女背身的心脏部位。
那近卫单手持剑,微调寒芒朝向,将剑刃彻底对准了目标。
接着,他脚下蓄势,猛地一冲,拼尽全力执剑,向前突刺而去。
“噗!”
一道寒光如闪电般掠过,没掀起任何波澜,就这样径直刺入了贝希莉斯的心脏。
平淡无奇,预想之外的奇迹并没有发生。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更加浓重,裹着杀戮与死亡的气息扩散开来。
贝希莉斯顿时感到心脏紧缩,像是被什么死死攥住了一般。
就连喉间吸入的空气也像被堵住一样,不论如何尝试,也无法灌入胸腔。
若要说的话,就像是一只手死死掐住了她的喉咙,再将她的头狠狠按进了水里。
绝望感如同冰冷倒灌的海水,瞬间涌入贝希莉斯的识海之内。
少女陷入犹如溺水般的窒息当中,竭尽全力想要夺回呼吸的主动权,却无功而返。
片刻,一股难忍的剧痛和压迫感从心脏处传来,直窜天顶,瞬间将她残存的意识彻底击垮。
少女眼前的景色,正在不断崩溃、瓦解、模糊、褪去。
这次,或许真的是走到了旅途终点了吧?
还好,她选择了独自来赴这场专为她而设的必死局。
很抱歉,安朵丝……
独自一人留在黑德迈尔,你肯定会感到很难过、很伤心吧?
然而,与坦然踏上人生的末路相比,我更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你还有光明的未来,可我却早已腐朽不堪。
若你能有幸活过这次危机,愿你能彻底忘记我,过上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啊,还有我亲爱的姐姐,艾莉露娅……
我曾经怨恨过你,可是,那一切早已成为过眼云烟。
我知道你一定会很痛苦,但是,这就是我们每个人既定的命运。
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我学会了放下过去,接受现在,迎接未来。
正是你那袒露心怀的倾述,融化了我内心的偏见与隔阂。
我的内心,十分感谢你,亲爱的姐姐……
和你共度的每分每秒,都令我感到十分满足。
这份情意,想要倾诉给你。不过,好像没有机会了吧?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纵容你这不听话的坏妹妹先行一步吧。
也许,我们来世还能相见……
破碎的意识镜面之上,折射出令少女心醉的过往,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金色的记忆光华缓缓流淌,乘着早已散乱飘零的思绪掠过脑海,化为指尖无法触及的轻颤蝶翼,朝遥不可及的远方翩翩而去。
她的经历、她的记忆,正在随着生命的消散而不断逝去,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我这是……死了么?”
贝希莉斯回过神来,才发现她的眼前是一片白雪茫茫。
没有触觉、听觉或是嗅觉上的反馈,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尽管位于一片未知的领域内,她的内心仍然犹如一片波澜不惊的静谧湖面,没有生起一丝涟漪。
她无法感到痛苦、饥饿、伤心或难过。
这些折磨着所有现世之人的负面情感,此刻纷纷远离了她。
要说这里就是天堂的话,贝希莉斯倒也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似乎缺少了一位引路人。
“亲爱的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一道妩媚的声音从贝希莉斯的身后传来,透过她的耳膜,轻撩她的心弦。
那道声音,令她再为熟悉不过,平静的心湖也因此漾起阵阵涟漪。
“姐姐……?”
贝希莉斯略带惊讶与疑惑地转过头,想要确认声音的来源。
果然,那是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艾莉露娅?
“这样就轻言放弃,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呢~”
眼前的艾莉露娅表现是那么的自然、真实,以至于她不敢相信自己的遗憾竟会落空。
“我们……竟然还能再次见面……”
贝希莉斯的声音透露出一股渴望关怀的娇弱,罕见地带着一丝虚弱与哭腔。
“没错,我可是一直在这里,一直等着你喔~”
艾莉露娅张开纤细的双臂,坦然地敞开怀抱,发出温和柔软的声音,轻声蛊惑着少女:
“来吧,妹妹,尽情地扑向姐姐怀里,好好发泄你心中的压力吧~”
然而,面对盛情相邀的艾莉露娅,贝希莉斯竟不自觉地向后退却了一步。
见妹妹这副胆怯的模样,艾莉露娅语气中竟带了一丝不耐烦,有些略带责备道:
“呐,是姐姐的怀抱不够温暖吗,竟然让妹妹有些害怕了?”
贝希莉斯紧抿双唇,内心似乎徘徊挣扎了许久,才终于双唇轻启,讲出了她最不愿相信的结论:
“你……不是艾莉露娅。”
“欸,我不是艾莉露娅吗?那妹妹眼中的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听闻质疑,艾莉露娅的嘴角当即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她侧过身,一手托肘,另一只手的指尖轻抚脸颊,顺势划过柔和的脸部曲线,语气中带着一股戏谑与玩味,反问着贝希莉斯的执着。
“艾莉露娅……绝没有你这么娇柔造作!”
贝希莉斯现在十分确信一件事:
眼前的这个艾莉露娅,绝不是她所认识的姐姐。
也不会是她心中虚构出来,用于欺瞒与安抚自己的理想形象。
所以,她入侵自己意识的目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