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气氛骤然间凝固,时间彷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贝希莉斯实在太过了解伦娜希尔,这位帝国的二公主向来言出必行。
要是自己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她恐怕真的会将刚才的威胁付诸实践。
难道,真的要坦白自己就是贝西里斯吗?
这个念头萦绕在贝希莉斯的心头,犹如挥之不去的阴影,令她的喉咙有些发紧,十指也下意识地绞紧,整个人都因为担忧而有些迟疑。
要是伦娜希尔不相信自己的话,怎么办?
要是伦娜希尔厌恶就这样堕落的自己,怎么办?
思考越多,贝希莉斯的思绪就越是混乱。
但她知道,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自己必须做个决断。
无论如何,若是自己坦白真相,两方尚有一线和解的希望;如若隐瞒,只会让她们彻底走向对立。
编造谎言,在精明的二公主面前也是行不通的。
更何况,一个谎言需要更多谎言去圆,日后总会有被揭穿的一天。
与其埋下一颗后患无穷的地雷,倒不如现在就把事情的真相摊开了讲。
终于,迟疑半刻后,她才下定决心,浅启唇瓣,口吐轻语:
“你的直觉没错,我……的确就是贝西里斯。”
然而,贝希莉斯下定决心说出的话语,仅仅只是打破了短暂的沉静,掀起了一小阵无人问津的波澜,随后帐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伦娜希尔罕见地没有回应,只是用权杖轻敲地面,鎏金杖首在暖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眼光冷漠地上下扫过贝希莉斯两眼,像是在审视着犯人一般。
片刻后,她才淡漠地开口,语气舒缓温和,却霎时间令贝希莉斯如坠冰窟:
“你知道吗?我非常……非常讨厌血族……”
权杖顿地的声响敲在贝希莉斯的心脏上,如同默数着她的死亡倒计时:
“我恨不得将所有的血族屠戮殆尽,尤其是那些自认为可以瞒天过海的蠢货……”
伦娜希尔缓步逼近,军靴踏在绒毯上,回荡着步步紧逼的闷响。
她缓缓踱步来到贝希莉斯的身前,几乎贴近到了两人间呼吸可闻的位置,随后柔声说道,声线中带着一丝溺爱:
“但你不一样,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的声音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酝酿着后面的好戏:
“因为我一直以为……”伦娜希尔的声音突然哽咽,“你死在了血族手上。”
她忽然凑近了贝希莉斯的脸庞,双手捧起那令她日思夜想的脸颊,唇瓣决绝地贴近那温润脸颊的一侧。温热的呼吸拂过绝美的容颜,撩起耳畔几缕银色的发丝,瞬间令贝希莉斯的脸颊泛起一阵滚烫的潮红。
贝希莉斯刚想偏头躲去,却被伦娜希尔捷足先登,在她的脸颊上浅浅印下了一个独属于她的印记。
袭来的亲吻轻得像落雪,烫得贝希莉斯的眼眶发热。
她的指尖下意识地触摸着那残留着吻痕的脸颊,那里还保持着湿润的触感。
伦娜希尔转过身,似乎按捺不住内心重逢的雀跃,欢喜地晃荡着手中的权杖,小跳着回到了之前的桌边。
接着,她转过身,蹦跳着坐上桌沿,方才的阴郁彷佛荡然无存。
她晃着双腿,权杖随意斜倚在桌边,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少女,身体笑盈盈地前倾,托着粉润的腮帮,望着贝希莉斯,有些洋洋得意道:
“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身份的吗,贝希莉斯?”
“愿闻其详。”
贝希莉斯咽了一口唾沫,视线压低,不敢和伦娜希尔的眼神对上,彷佛身心还未从刚才遭受的突袭中回过神来。
“当第一眼看见你时,一种熟悉的感觉在我的心底由然而生。”
“那独特的味道和面容……就算你成为了血族,我也绝不会忘记。”
伦娜希尔双眼微眯,微微笑着,眼中荡漾着清纯明媚的笑意,彷佛在欣赏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一般,令她享受十足。
“那你还真是……感情专一啊。”
贝希莉斯有些尴尬,勉强撑起了一个笑容,表达了对伦娜希尔的认同。
“可是,看见我堕落了,你难道……不厌恶吗?”
她有些支支吾吾,试图掩饰自己过分的担忧。
“厌恶……?你在说什么?”
伦娜希尔突然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盯着有些羞涩的贝希莉斯。
“我现在已经是血族了,身体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说话间,贝希莉斯竟然像一位真正的少女般,不自觉地攥紧了结白的裙角,更显得楚楚可怜,温柔动人。
伦娜希尔的嘴角微微扬起弧度:
“血族?少女?呵,身份那种东西,很重要么?”
她跳下桌沿,来到贝希莉斯的面前,俯身逼近,伸出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贝希莉斯颈侧,感受着血族特有的冰凉体温:
“与其说厌恶,倒不如说,我更欣赏现在的你……”
“啊……?”
即便如贝希莉斯般沉着冷静,早已在脑海中推演了无数种可能性,也对这意料之外的回答有些震惊。
她双眼圆睁,似乎对伦娜希尔的话语有些难以置信。
“比起那个总想着牺牲自己的勇者,现在会害怕、会犹豫的你,反而更让人想紧紧抓住。”
伦娜希尔轻轻凑近贝希莉斯的耳畔,咬住她的耳垂,低声耳语道:
“要知道,我爱上的,可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灵魂……”
“再说了,我曾经许下誓言,一生只会嫁你一人……”
她自顾自地低语着,脸颊上泛起一层羞涩的胭红,全然未觉一旁安朵丝愈发复杂的眼神,像是要把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一般。
终于,安朵丝忍不住了,撑得鼓鼓的腮帮子突然像泄了气一般,尖声斥责公主:
“伦娜希尔殿下,我很感激您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但是……一直以来,都是我一直陪伴在贝希莉斯大人身边的!在这一点上,还请您……请您自重!”
对帝国公主出言不逊,需要莫大的勇气,更别提自己曾经在帝国魔法学院学习的时候,受到过对方的大力资助。
这种行为,在帝国那些达官贵人看来,绝对是对自己恩人的不敬。
“呵呵,安朵丝,你还年轻,有很多事还不明白。”
伦娜希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安朵丝,光是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足以压迫得安朵丝喘不过气来。
她的手轻轻抚于自己胸前,像是在骄傲地展示着自己被紧致的军服勾勒出的那对圆润挺白。接着,她的目光如梭,直指安朵丝那被宽大法师袍遮得看不出来的起伏,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容,像是在嘲讽安朵丝的自不量力:
“曾经身为勇者大人的贝希莉斯,更喜欢谁,不需要我多说吧?”
“伦娜希尔殿下,您实在是太……”
后边的“没有教养”四字,安朵丝始终没有勇气吐露出,只能紧抿下唇,独自压抑着心中升腾的怒火。
伦娜希尔不再理会只会生着闷气的安朵丝,转过头来,继续饶有意味地盯着贝希莉斯看,像是欣赏着一副久看不厌的佳作。
好在有安朵丝的无私奉献,为贝希莉斯调整心态争取到了足够时间。
她抬起双眸,眼神中再次恢复了曾经的坚毅和清澈,质问起了她所一直追寻的问题:
“为什么,你要看着黑德迈尔陷入战火,却无动于衷?”
贝希莉斯声音冰冷,诘问着伦娜希尔的无所作为。
“这并不是我的决策,贝希莉斯,而是帝国的圣庭……不,准确来说,是圣女所下达的命令。”
伦娜希尔不再面对贝希莉斯,转过头去,拄着权杖,望着帐顶,自顾自地说道。
“什么……?!”
贝希莉斯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讶,心底有些骇然。
她完全没有想到,就连帝国的圣庭也卷入了这次事件。
圣庭对局势的发展,究竟掌握到了何种地步?背后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目的?
还有,最令人关心的是……那位向来以仁慈著称的圣女,为何会做出如此违背常理的决定?
她究竟抱着什么样的目的,竟然到了逾越自己身份的地步,也不惜下令置黑德迈尔于战火中不顾?
这实在是……很不符合圣女的人设。
但是,相隔千里,再加上黑德迈尔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现在无法去调查关于圣女 的信息。
所以,她暂且把这个想法搁置一边,转而抛出了其它心中积蓄已久的问题:
“按理来说,只是支援一座可能遭受侵犯的边境要塞,却要调动帝国的精锐亲卫部队……还是帝国的公主亲自带领,这未免也太过……”
“不,我是自愿申请担任指挥官的。”伦娜希尔转过身来,唇角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父亲那边,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得到认可呢。”
伦娜希尔望着贝希莉斯莞尔一笑,彷佛为她付出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当然不是这样的人,贝希莉斯,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在贝希莉斯开口前,伦娜希尔已经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胸前:
“自从你去讨伐血族王女之后,就一直杳无音讯。帝国的大多数人都认为你已经战死了,但只有我知道……你一定没死。”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所以,我主动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你的下落。”
这番深情的告白,再次令贝希莉斯的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阵红晕。
她不得不移开视线,才能保持声音的平稳:
“但是,我还是有几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选中雷蒙德作为你的信使……还有,你打算拿德古拉的心脏……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