裔凤王朝走到中期,像一架运转渐缓的铜钟,每一次敲响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郁。北境的风裹着砂砾,年复一年刮过雁门关,把匈奴铁骑的阴影刻在城墙斑驳的砖纹里。烽火台的狼烟成了家常便饭,守边将士的甲胄结着洗不净的冰霜,而千里之外的皇城,金銮殿上的争论比边关的朔风更烈。
主战派的镇北侯将军拍碎了案几,猩红的指痕印在檀木桌面上:
“匈奴小儿欺我大靖久矣!当年先皇御驾亲征,何等威风?如今这群豺狼都敢叩关掠地,再不亮剑,他们迟早要踩进朱雀门!”
他身后站着一群寒门出身的武将,甲胄上的寒光映着眼底的热血 —— 军功是他们唯一能打破世家垄断的途径。
主和派的丞相慢条斯理地抚着花白胡须,锦袍上绣的云纹在殿角漏下的阳光里浮动:
“将军可知国库粮仓还能支撑几场大战?边境百姓早已流离失所,不如暂许和亲,以金玉换几年太平。”
他身后的世家官员纷纷附议,朝服上的家世徽记在梁柱投下的阴影里若隐若现。他们不在乎边民疾苦,只担心战事会动摇他们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更怕寒门借军功崛起,撼动他们世代相传的爵位。
这种撕裂感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从朝堂一直蔓延到市井。长安街东的世家府邸连成片,飞檐斗拱遮天蔽日,子弟们凭着祖上荫庇就能坐享高官厚禄;而街西的寒门士子即便寒窗苦读十年,也可能因为没有世家引荐,终其一生困在九品小官的位置上。更令人窒息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陈腐气息 —— 女子被视作器物,婚嫁是家族结盟的筹码,“无才便是德” 的训诫像裹脚布一样缠得天下女子喘不过气。
镇北侯府的嫡女在绣架前描龙绣凤时,指尖总会不自觉掐进丝线里。她耳后藏着偷偷读的兵书墨痕,窗棂外传来兄长与幕僚谈论军情的声音,那些金戈铁马的谋划,她听得比谁都用心,却只能在及笄后等着被许给某个世家公子,成为巩固家族权势的一枚棋子。她的命运,似乎早已被嵌进红妆里的算盘声。
与此同时,边关小镇的知县府里,素衣淡雅的少女正用烧火棍在地上演算弹道轨迹。她父亲是芳名长安的知县,明明可以住在东街锦衣玉食,却偏偏执意将府邸搬到西街,细听民生疾苦,然而不合群的表现终归被权贵压制,不得冒出头来。其千金小姐,世人皆赞其习得一手墨如昙花的好字,殊不知案台底下狂放的书文,字字句句指点江山,破晓出庐……这是个把 “女子无才便是德” 刻进牌坊的时代,却偏有两颗不肯安分的灵魂在暗夜生长。命运的丝线早已越过阶级的藩篱,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打了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