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个看起来之前没有人住过的砖瓦房子里面，进去只有一张桌子，右边有个书架，但是什么树都没有，左边是寝室的门。
走到寝室里面，有一张木床，窗户在床的上面，现在的阳光没有顺着窗户透到里面，并不显得阴暗，反而凉爽不少。
“被子，还有枕头我给你去拿。”
“谢谢你。”
朝息子转头出门，在他转过身体之前，胡吝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是死鱼眼一般，没有聚焦在自己身上，也没有聚焦在自己的床上，好像不太在意自己，也不在意看见的事情。
等了一会，等他拿回来自己未来要用的被褥，胡吝叫住了他。
“那个，我之后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师父会告诉你。”
“好，谢谢。”
“不用。”
打开的窗户在午间时不时传来一些风声，胡吝听见的虫鸟鸣声起伏在自己的意识当中，缓缓出现，又被一股浪掩埋在寂静当中，
他的身体如此疲软，身上时有时无的痒都无法抬起手去搔，一层一层的血顺着脉络流过，在自己无法恬静下来的呼吸中，筋肉就像是一滩水一样无力宁静。
胡吝做了一个梦，在梦里的自己，像是一颗白色的彗星，在漆黑的青蓝色大地之中，缓缓挪动着。
头发燃烧起来，而让自己感受到难耐的炽热，皮肤燃烧起来，而让自己几乎无法抑制住血肉的焦灼，血液燃烧起来，时不时顺着伤痕流下炽热的铁水。
骨骼赤红，坐在一匹大马上，赤黑色的毛发飘动着。
骨，血，肉，包裹住灵魂，而灵魂不断燃烧的炽光顺着呼吸的节奏起伏。
直到一丝梦中的热量顺着血液流回自己的身体，他方才惊醒，满身的虚汗，坐起身子，仿若难耐的炽热还在自己身上燃烧，无法停歇下来。
转头，已经是晚上，群星撒下的光辉簇拥着一件银色的物体，洁白的光轮缓缓转动，流动的银河从它身边划过，像是一只毫无生机的蝉蜕在流动的春风中颤动。
月光这时候才顺着窗户照到他的脸庞，抹上一层银灰的雾。
胡吝愣了许久，清风让他打了一个寒颤，不自觉裹上了一层衣服，才忽的发现自己全身的酸痛已经褪去大半。
想要继续睡下去，但是雾中的温度让他缩回自己的手，不得不穿好衣服，踩着自己的鞋子，踏踏的走了出去。
推开房门，探出脑袋，随后迈出脚，脚底现在才感受到石板路的坚硬，胡吝的心情显得放松了一点下来，转头看着周围。
今晚的月圆之夜让大地在辉光下显得冰冷而皎洁，瓦作的房子，红色染上青黑，泛着晕染，树荫像水般流动。
银月的光下，蝉鸣声忽起忽落。
他的心，失去一切的无助才缓缓清晰起来，只能与孱弱的月光用瞳孔交流，黑玻璃做的眼睛泛着月晕，然后忽明忽暗。
心跳声清晰起来，随后隐没在角落，眼前是之前朝息子所在打坐的大殿，胡吝朝里面探了脑袋，什么人都没有，此时空荡荡的。
上一次进食是早上的时候，现在已经是晚上，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可以喝水，但已经饥饿了。
找了一圈，却还是找不到喝水的地方，或者是自己没有认出来，胡吝不认识这里的大部分东西的功能。
陌生是自己紧张的最大因素，所以紧张让他无法空荡的体会自己的大半心情，现在随着月光被云吞没，他的不安也随之埋没，只留下对事物更加敏感的心情。
他对朝风有一种安心感，因为确切的跟着走了一晚上的路，但也仅限于此。
如果说自己一直不安，那么这是有道理可循的，他不坚信任何人的约定，也不坚信任何人的立场。
如果一个人像是他所述的言语一般铿锵有力，他的父亲就不会一直行走，如果一个人就像是过去那般铿锵有力，那他的母亲就不会与他一起独自漫步。
他渐渐从来不坚信别人，包括自己，就像是漂泊的蒲公英，四散开来的毛穗凭借着自己乘上微风。
不得不在一次次的无风带中坠落，直到失活前，或者找到另一朵花蕊——大部分是如此死亡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只能与风为伴，尽管风不总与他为伴，而缄默的话语占据了灵魂，如果灵魂的话语是一种燃烧，那么瞳孔时常折射这种灰尘。
他理解自己，也理解他人，谄媚毫无用工，就像是玉石只有在金钱和权贵中的洪流才会被冲刷，荧翠的灵透如此洁贵。
他如果无法折射这种华光，就无法相互映射出洁彩透亮，污浊的石质伴随身边，让人无法认清，这是玉石吗？
或者还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就自然没有人关注，这种缺乏的关注会让人有些游离，就像是在情绪上的黑洞，只有不得不产生的物质才会把他和别人联系起来。
而在物质结束之后，他就重归寂静，原来的接触从未发生，也从未留痕，尽管自己无限渴望，但漆黑的质面尽管自己常常呐喊，也从未波动。
这不是一种缺乏，他知道自己不会波动，因为他从不坚信，也不总接受，他黑夜中听到的雷声，泣求声如此贯耳，这种声音远离，但是从未呼唤他。
他在成长之后总是渴求回应，但是没有人泣求他的回应，包括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亲身的为他做着示范，为他警示。
如果你还希望自己有着自己的尊严，那就从来不要回应，直到你崩坏的前一天。
那个午夜，除非你自己发出哭泣的声音。
你就再也不会有自己的独立的尊严了。
胡渡。
你会顶天立地。
哪怕你的渴望就像是天空一般，清澈的天波在午夜才会看到，一层层重叠的青黑色的玻璃，重叠直到深入地面上，而间隙狭窄不堪，让人毫无余地。
推开房门，回到自己的被子里面，他重新回到梦乡，哪怕其中还在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