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吝这是第一次的可以到城里面逛街，不过一路上还是跟着朝息子的。
一路上这一次就显得清净了很多，因为是早上出发的，可以说是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胡吝就感觉到自己没有上一次那么累了。
可以说自己的脚力要被这几次的长途跋涉给练出来了。
就在午光时候，到达了湖源镇，没有再做停留，这一次的门卫还是认了出来朝息子和自己。
朝息子叫门卫帮忙通报一声之后。
“胡吝，你要在这里逛逛吗？”
“我跟着你吧。”
“……好。”
到了湖源镇之后，离着杨子村就很近了。
而这是胡吝第二次目睹息所能做到的伟力。
这里并不能说是有着黑色的乌云，只是在远远看去，以为这里有着一群乌云而已。
黑色的幕布几乎把这里染了透彻，胡吝听见了朝风所述的，这里死去的野兽太多了。
想来是当时的婴儿引诱来了太多的野兽，而愈是临近死亡的黑色野兽，就愈是需要这一份可以洗涤自己的事物。
只是可惜，没有任何一只得到了延续生机的机会。
胡吝还是有一点在意，其实，很在意，自己当初所接过的那个婴儿在哪里，朝风说寻了个好人家，可是胡吝还是想要再看一眼。
风雪之中，自己怀里的婴儿有没有被冻到？如果出了疾病，这也是胡吝的责任。
胡吝自己这么觉得。
彻底腐朽后的生命，血与肉，烂透了，排出的这股黑气在远远处就能为人所见，鼻子几乎可以闻得到，传播着绝望的气息，在他们死前是否也曾经有过对于自己可以重获新生的相信？
曾在自己怀里的那个婴儿彻底与世界之中一同的污浊缠绕在一起的时候，那一瞬间，白狼彻底绝望的可悲神色，是否其他的野兽也几乎知晓了自己的即将到来的死期？
这些都无从得知，胡吝只能看见眼前弥漫着的黑色残烟，笼罩着杨家村，生前人所无法得知，只有在要死的时候才出现。
也是拜这群野兽所赐，杨子村也许要彻底的消亡了。
“……朝息子？”
“嗯。”
“平时也有那么多的野兽在这里吗？”
“……只是最近才多起来的。”
慢慢走到了黑暗之中的中心地带，耳朵与眼球几乎都被黑色所侵染，只是按照朝息子的样子，这些东西应该对于活人没有什么害处，或者暂时没有什么害处吧。
胡吝想起来朝风所解释的这些东西，消逝，或者彻底堕入腐朽，如果堕入腐朽就是像是这样的形式的话，又与消逝有什么区别呢？
只是随手取下来的树枝，朝息子闭上眼睛，逐渐坐了下来。
胡吝能看见一种气流在烟雾的涌动之下显现出来，无声的风息像是四处喷射孢子的蘑菇一般，从四处涌动出去，而又缓缓回来。
如果并不是从地上平等的看去这些风息，而是从天空中俯视，也许就能看得出来几乎像是菊花一般的丝状花瓣的形状。
朝息子站了起来，用树枝刺去一点，随后就像是被卷入主干道的旁支，涌动的黑烟几乎像是被水中的空洞所卷走的有着几人高的麦田。
或者是眨眼间吧，空间又清澈起来了，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或许是柴薪，被泼到孤岛一般仅存的土地外的烈火中。
只是朝息子一瞬之间又有着这样的感觉。
朝息子常常有着这样的感觉，他自己是一个人，理所当然的，有着很多的感觉。
就在内心中，大部分时间就像别人一样含而不发，小部分的时候，可能也就只是一口呼吸间，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
他眯起眼睛，太阳几乎就像是月相一般有着自己的日相，尽管给人的温度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总有些时候，太阳的光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时候还是夕阳，那就是在夕阳的时候，炽热的火焰烧透了在群山之上的泥土，环绕的巨峰让人看不见火的源头，可是晕染的橙红的油脂如此沁透了半边灰色的纸。
“胡吝，我们今天晚上可能要在镇上住下了。”
“……好。”
比起刚才的这一切，朝息子觉得之后要在镇上的闲逛反而更好一些。
虽然对他而言现在都几乎像是虚无一般，自己要说也说不出来是什么，但就永恒的伏在自己的背上。
如果胡吝知道这些之后，可能会惊讶一段时间，这样一个修道人原来也会比自己这个，失去了一切的人更加彷徨。
胡吝一直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切，只是仍然对这一切都还尚无实感，只有当他想到自己的母亲的时候，他才会短暂的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和自己的母亲再见面的机会。
朝息子的身高要比朝风稍微矮一点，但是也很高，大概高了胡吝一个头。
“朝，息子？”
“哎。”
朝息子随后看向胡吝，他又一次看见了这一双用碳灰抹过的瞳孔，眯起来眼睛，或者睁开，睫毛还是长的，正在看着他，朝息子随后扭过头了。
他做了一次悠长的，吐出的呼吸。
“我们要买什么？”
“可能买点盐，入秋的布料——剩下的，你想买什么？”
“……”
“……”
“……”
“……我也不知道，你能带我看看吗？”
胡吝在间隔半天之后，说出来这句话，他是愿意说这句话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把这句话说出来，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和朝息子打好关系。
朝息子没有看见胡吝已经偏过了头去，没有看见他。
提前和都监打过招呼了，所以能够在都监那里借两间房子住下一晚，就像是自己上一次一样。
先是去买了布匹，送去了织衣坊，随后是买了盐之类的调味料，第二天的伊始是这样的。
胡吝都不认识这些东西，长起来根本不像鸡精味精什么的——不过确实这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前面是卖首饰的地方，有好几家店，可以给你挑个发簪，之后想买什么的话也可以。”
“嗯……嗯，我不想买首饰……”
“可是你一直散发。”
“我……不会扎头发。”
朝息子愣了一下。
“我原来是男人，也不是大隋的人。”
朝息子猛回头，看着胡吝的脸，从上到下的扫视，这是胡吝第一次见到朝息子失态，尽管从一开始看上去朝息子就不像朝风那么稳重，他们像是父子的关系。
“所以——你是个男人？”
“嗯。”
胡吝原本还觉得自己说出去根本没有什么关系，现在倒是稍微有一点点，只是一点点的感觉自己以后是不是还是应该不随口说出来这件事情。
说起，如果自己是被弄上山当媳妇的，这对朝息子是不是也算是一个挑战？
尽管没有什么意义，胡吝昨天的思索还是得出了一部分答案的，也就是自己离嫁人这一件事，应该离得还是比较远，也就是说对于朝息子自己是男是女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吧。
“朝息子，你多大了？”
在表面的震惊结束而重新开始走动之后，隔了半天，胡吝还是冒出来了这一句话。
“十八岁左右吧。”
“我也快要十八岁了，嗯，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