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起源于20年前,马沙8岁的那年。那年他的父母因生意失败而破产,相继失踪。直到今天还有人安慰他,你的父母一定还活着,只是躲了起来,你们迟早还能再相认,但马沙心里清楚,他们已经死了。父母失踪后,他先是被送进了儿童福利院,一个月后就被带进了新家。
收养他的人名叫林浩之,自称是他父母生意上的伙伴,说马沙失踪的父母曾经照顾过他,所以现在想收养他们的儿子作为报答。对8岁的马沙来说,拯救了自己人生的林浩之是一个神一样的人物。
林浩之从事木材生意,是有名的大富豪,马沙也不知道自己父母这样的普通人是怎么照顾他的,但林浩之确实待马沙不错,不仅一直供他读书,衣食住行上也从没亏待过他。林浩之多年前就已经离婚,家里还有一个叫林克的儿子,和马沙同岁,只比他大几个月。这人不怎么爱说话,但为人善良,对马沙不错,他也一直把林克当成自己的哥哥。
从8岁到18岁,马沙在林浩之家生活了10年,这10年间,他周围的一切都在不断变化着。
首先就是收养他的林浩之。在8岁的马沙眼里,林浩之是拯救了自己人生的神,是他在父母失踪后给了自己一切。可慢慢地,他酗酒、好色、贪财的一面逐渐显现出来。马沙不止一次看见他为了生意贿赂官员,或是勾结其他势力往死里打压竞争对手。他在郊区的深山中有一栋两层别墅,经常在这个隐蔽的地方举办奢靡的宴会。大人们在一楼大厅吃喝玩乐的时候,马沙和林克两人只能躲在二楼的房间里,听着楼下传来的喧闹声,想办法消磨时间。
“你在玩什么?”马沙问林克。
“新游戏。”他冷冷地答道。
“教教我吧,我也想玩。”
“不好意思,”他走到角落坐下,把身躯隐藏在黑暗里,“这是单人游戏。”
林克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现在想想,或许是高中时期。马沙上的是寄宿制学校,只有周末和寒暑假回家,那时就已经见不到林克的身影了,他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晚饭时才出门。后来马沙听说,林克在学校里受了欺负,已经很久没有去上学了。
当时听说这件事后,马沙立刻去找了林浩之,想和他商量一下,怎么帮助林克。他敲了下林浩之房间的门,然后把门打开,浓浓的酒味和烟味立刻扑面而来。林浩之坐在沙发上,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坐在他身边,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蹭,用手臂搂着他的脖子,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几个喝空的酒瓶。林浩之满脸通红,见马沙进来,他拿掉叼在嘴里的雪茄。
“来得正好,给我再拿两瓶酒来。”他说。
“我有别的事找您,关于林克的……”
“你别管我家的事,拿酒来就行!”
马沙一时无话可说,只能退出房间,让人送两瓶酒去办公室。
比起林浩之的荒淫,他刚刚说的话更令马沙感到难过。他来这个家已经10年了,林浩之却仍然把他当做外人,不让他管自己家的事。他曾经想过,要不要改口试着叫林浩之爸爸,现在看来是没有这种必要了。即使如此,马沙也能够接受。林浩之愿意收养自己,让自己不愁吃穿长到这么大,还送自己去读书,已经是恩重如山了,况且他说的也没错,两人到底没有血缘关系,一起生活再久也只是个外人罢了。
在18岁的马沙眼里,林浩之的形象多少有些崩塌,但也只是从一个善良宽容的神变成了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而已。可是几年后的一个晚上,林浩之彻底堕落成一个恶魔。
大学毕业后,马沙进了林浩之的公司工作,凭借自己的能力逐渐得到了他的信任。近几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林浩之在别墅里举办宴会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和以前不太一样的是,他很少再举办大型宴会,而是一次只邀请几位客人,大家一起在别墅里玩几天。
马沙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对料理抱有浓厚兴趣,几年下来手艺也锻炼得不错,他为了讨林浩之的欢心,多少也有点想报恩的意思,专门学习了几道后者爱吃的菜,林浩之对此也很赞赏,因此办小型宴会的时候一定会带上他,当半个厨师用。
至于林克,高中因为缺勤没能顺利毕业的他一直住在别墅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马沙也曾劝林浩之帮帮自己的儿子,林浩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别提那个废物了,简直丢我的人,看到他就烦。别看我现在供他吃供他住,还给他零花钱,将来有的是他哭的时候。”说到这里,林浩之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马沙对这笑容很是熟悉,每当林浩之露出这种笑容,某个与他相关的人就要倒霉了。想到这里,马沙不寒而栗,希望这个即将倒霉的人不是林克。
不久,别墅里多了一个佣人吴天,主要负责照顾林克的起居,举办宴会时也会帮忙。马沙松了口气,觉得林浩之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到底还是疼爱自己亲生儿子的,他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也为林克感到高兴。可奇怪的是,有人作伴的林克却并未变得开朗,反而更加自闭起来。是这个吴天的问题吗?说起吴天,马沙曾经听说别墅里丢过钱,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他觉得吴天和这事应该脱不了关系。
又是几年过去,马沙已经成长为林浩之公司的骨干,也是别墅宴会的常客。一次宴会间隙,马沙在别墅周围闲逛,发现公司曾经的总监韩永福正颓废地坐在门卫室里。之前在林浩之公司实习时,韩永福挺照顾他,韩永福被开除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因为在工作上犯了大错,韩永福从此在公司里销声匿迹,没想到是被派到别墅当门卫了。
现在的韩永福看起来老了二十岁,他穿着皱巴巴的工作服,愁容满面,不停地叹气。马沙叫他一声,他立刻认出了面前的人,眉头紧皱,几乎要拧在一起。
马沙约他晚上一起喝酒,他点头答应了。
夜里,韩永福锁上别墅大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马沙已经在那里摆好了酒等他。马沙对韩永福被开除的事多少有些好奇,但后者一直守口如瓶,一说起这件事就直摇头。而当马沙准备放弃时,酒精帮忙撬开了他的嘴。
韩永福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慢慢坚持不住,趴在桌上说起了胡话。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来看大门吗?这……”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都怪我自己……”
“什么意思?”
韩永福边哭边说了起来,说那是20年前……
马沙一愣,20年前不是自己父母失踪的那年吗?
在好奇心的趋势下,马沙不停给韩永福倒酒,让他继续把故事说下去。果然,随着一杯杯酒下肚,马沙发现韩永福所说的这件事和自己父母的失踪并不是只有发生时间相同那么简单。
“我以为是工作,就打电话把他们叫出来了,谁知道……”韩永福嚎啕大哭起来,马沙赶紧捂住他的嘴,怕他吵醒住在同一层楼的吴天,“我听说那对夫妻还有个孩子,那天应该是没带出来,才逃过一劫,林浩之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孩子……20年下来了,不知道他……”
马沙的大脑一片空白,对林浩之的感激和信任将韩永福说的话打散,每一个字仿佛都变成了一片散碎的拼图,但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只能拼成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那句话。
这就是真相吗?
“那……那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当门卫?”马沙用发抖的声音继续一开始的话题。
“你还不明白吗?我是知情人,他要想办法堵住我的嘴,说不定哪天我也小命不保了。哎,我哪有胆子把这事说出去……”韩永福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趴在桌上哭了起来,最后才慢慢睡去。
此时的马沙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浸湿,整个人几乎要被怒火和仇恨融化。韩永福口中的那个孩子毫无疑问就是自己。林浩之知道马沙就是那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孩子,所以才收养了他,把他养在身边。这么多年来,马沙一直对养父忠心耿耿,可有朝一日,他或许也将落得和父母一样的下场……
林浩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自己却一直把他当做恩人,当做一个神……想到这里,,马沙剧烈地呕吐起来,吐在了韩永福房间的地板上。
马沙把韩永福扶回床上躺下,又亲自把他的房间打扫干净,一直忙到凌晨。忙完之后,马沙回到自己房间,走到窗边吹风。看着明亮的满月,他发誓,一定要让林浩之也付出血的代价。
第二天早上准备离开前,马沙特地去门卫室里看望了韩永福,他宿醉未醒,趴在桌上捂着脑袋,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烟。
“真对不起,马沙。我一喝多就这样……我昨晚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没有没有,”马沙拍拍他的肩,“你喝多了就睡着了,反倒是我喝了不少,还吐在了地上……我帮你打扫过了,实在不好意思。”
“我就说地板怎么变干净了,原来是你打扫的。”
不能再多说了。马沙挤出一丝笑容,假装看了眼手表的时间。“我得回去了,公司还有事。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喝一杯。”
“一定一定……”
回到公司后,马沙把仇恨化为动力,继续努力工作,同时开始为杀死林浩之的计划做准备。几年过去,他也爬到了公司的管理层。昨天下午,他去停车场取车,在电梯口被叫住了,是林浩之的秘书易白。
“老板说,这周末要去别墅举办宴会,让你准备一下,一起过去,晚上好好表现。”
“知道了,你知道还有谁一起吗?”
“你、我、老板、高飞先生和他的妻子任一蔻小姐,嗯……还有爱丽儿小姐,我正准备去当面通知她。”
再加上别墅里的林克、吴天和韩永福,一共9个人。林克他们马沙都已经很熟悉了,高飞和任一蔻倒是都还只有一面之缘。
“好的,帮我转告老板,我会尽力的。”说完,马沙走进电梯,连续快速按下关门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