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爱丽儿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场活人中,在这个房间里呆过时间最长的,因此她更加熟悉房间里的摆设。她记得林浩之的办公桌上有个黑漆漆的东西,应该是个设计抽象的雕塑,现在雕塑已经不翼而飞,垫在下面的垫子倒是还在,上面还留有沉重雕塑的棱角留下的痕迹。
“是的,桌上确实是有个雕塑,现在不见了。”易白曾多次站在这张桌子前汇报工作,也记得那个雕塑的存在。
“雕塑……”高飞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想再看看林浩之被砸烂的脸,但发现林克正站在那里,想到死者毕竟是人家的父亲,慌忙把脸别到一边。
“这个雕塑会不会就是犯人用的凶器?看起来分量应该正好。”吴天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也重新回到讨论中来。他经常来这个房间里盗窃,也曾像易白那样在这张桌子前向林浩之汇报林克的近况,自然也记得那个雕塑。
这下轮到韩永福两腿发软了。他不知道脖子勒痕和腹部刀伤的事,只记得顺着绳子潜入房间时林浩之那张扭曲的脸。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杀了林浩之,但“入侵者”突然出现后,他已经决心放弃自首,把罪名都甩给这个人。现在他只恨自己当时一个冲动把凶器扔窗外了,这下桌上的雕塑不翼而飞,也引起了大家的怀疑。
韩永福明白,虽然自己和雕塑之间没有什么直接联系,雕塑的失踪也不会加大自己的嫌疑,但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就像是在有意逃避了,哪怕装也得装得像是在思考。
“说不定雕塑还在这个房间里呢,老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扔东西,说不定那个雕塑也被他随手碰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当然是韩永福信口胡编的谎话。林浩之喜欢扔东西不假,但沉甸甸的雕塑扔在地板上总会留下痕迹,但现在众人脚下的地板光洁如新,没有任何奇怪的痕迹。韩永福见大家没有反应,决定以身入局,直接跪在地板上找了起来。
不妙!易白大惊失色,担心韩永福这一找会把床下的匕首找出来,赶忙伸手准备把他堵扶起来。但其他人看韩永福这么努力,也纷纷弯下腰找起来,连不知情的任一蔻都打开一旁的柜子开始翻找,只有守在床边的林克和马沙还僵硬地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终于,匕首还是被找到了,巧合的是,发现匕首的人还是任一蔻的丈夫高飞。他本来只是往床下看了一眼,但突然激动地爬了下来,确认了几次后,他大声招呼众人。
“床底下有东西!”他一边大喊,一边伏下身子伸手去掏。只要不掀开被子就没事,因此马沙很自然地给他让开了空间,而林克扔小心地挡着尸体的头部。
高飞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床下的东西掏了出来,脸色因为激动和憋气而变得通红,而当他在房间的日光灯下看清这把匕首的全貌时,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认出了匕首上的“R”,那是任一蔻的标志。
任一蔻当然也马上认出了那把匕首,那是她亲手在酒店的床上交给易白的,她下意识地想看向易白,但她首先撞上的却是丈夫高飞的目光。他的目光中有愤怒,在他看来,任一蔻的东西掉在林浩之的房间里,就代表她肯定来过这里,自己之前的猜测得到了充分证实,但更多的还是困惑和茫然,他可以理解任一蔻的不忠,但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带匕首来林浩之的房间,也不能理解这把匕首为什么会掉在床底下。难道妻子并没有真的出轨,而是准备借着来林浩之房间的机会和他拼命?这实在不像她会干的事。而且这把匕首还没有用过,林浩之也明显不是死于刀伤,那这把匕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自己给林浩之送来毒茶时他还不是这个样子,那个时候这把匕首就已经掉在床下了吗?任一蔻又是什么时间来这个房间的?她在林浩之的惨死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些问题,高飞一个也想不明白,他只是呆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妻子。周围人都意识到这对夫妻间的异样气氛,但他们此时都选择保持沉默,包括易白,她甚至不敢看任一蔻。
马沙皱起眉头,大脑飞速运转,但和高飞一样,他也无法回答自己提出的任何一个问题。但有一件事应该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把匕首和林浩之的死应该没有关系。首先,匕首好好地插在刀鞘里,没有沾上一点血;其次,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林浩之并不是死于刀伤,这两点足以证明这把匕首的清白。
如此一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把匕首只是高飞和任一蔻两人的私事,也就不再过问。但因为匕首的出现,整个房间彻底陷入死寂,尸体的存在也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更加阴森。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老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马沙提议离开这里,不仅是因为受不了这里的气氛,同时也是为了让众人尽可能远离尸体,这样也有利于他守住尸体腹部伤口的秘密。
这也正是林克所想的,所以他马上表示同意,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大家还是一起行动吧,”马沙又补充道,“那个犯人可能还留在别墅里,我们各自回房的话可能不安全。”
“要不大家一起在一楼大厅过夜?我可以准备被褥。”吴天说。
“那当然好,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想先回房间一趟。毕竟有外人闯了进来,我有点担心行李,想回去清点一下。”这当然是高飞的借口,他只是想创造一个和任一蔻独处的机会,好问问她这把匕首的事。匕首现在仍攥在他的手里,尽管这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可疑物品,但根本没人提醒他放下,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准备带走。
“我同意,我和吴天的房间在一楼,说不定早就被那个人搜刮过一遍了,我也想回去看看。”韩永福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在担心自己那套沾了些的衣服,得想个办法处理掉。
吴天耸耸肩,他只想到自己房间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被小偷光顾了一遍也无所谓,完全忘了床底下的那根撬棍。
“好吧,那大家先回一趟房间,确认好了再去一楼大厅汇合。”马沙正好也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梳理一下目前掌握的线索,但在临走前,为了保险起见,同时也是出于一些恶趣味,他还想敲打一下高飞,于是他指着林浩之办公桌上的两个杯子假装惊讶地说:
“咦,这里竟然有两个杯子呢。”
他的这一问,不仅有效敲打到了高飞,同时也吓到了爱丽儿。两人得知大家准备离开林浩之房间时都松了一口气,以为没人注意到桌上的杯子,自己留下的痕迹可以蒙混过关,没想到在临走之前还是露了馅。
离桌子最近的是任一蔻,但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对其他人说的任何话都无动于衷,于是韩永福走到桌边,朝桌子上的杯子里看了一眼。
“看起来一杯是咖啡,一杯是红茶。”他说。
“老板离开一楼大厅的时候手上端着这两个杯子了吗?”马沙明知故问。
“没有,我记得他是两手空空离开的。”易白说完,放下心中的百般思绪,也走到桌边看了一眼,“装咖啡的杯子是这个房间专用的,装红茶的不是,应该是厨房里的杯子。”
“也就是说,咖啡是林先生自己泡的,红茶是别人泡完送来的。”爱丽儿见机行事,赶紧把泡咖啡这件事甩给了已经不会说话的死人林浩之头上。
高飞原本被匕首的事搞得大脑一片混乱,现在已经想不出什么能把话题转移开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保持沉默,但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两杯饮料都喝了一半……”马沙觉得敲打已经到位了,打算暂时放过高飞,“这事等会儿再说吧,大家先回自己房间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丢东西。”
其他人也各有心事,对两个杯子的事并不关心,都点点头,一个个走出了房间。马沙排在最后一个,关灯前,他又看了一眼林浩之的尸体,尤其是眺望那被砸烂了的脸。杀死林浩之时,他出于封口的目的和自己的恐惧,选择用被子捂住了林浩之的脸,杀人结束后也没敢再看一眼,没想到再看见林浩之时,他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马沙想到,那个砸烂林浩之脸的人或许看到了他临终时的表情,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呢?记忆中林浩之的脸开始如同走马灯一般出现在他眼前,但每一张都不太符合他的想象。
最后,他放弃了思考,关上灯,带上门,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