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这不是宿醉后的钝痛，也不是疲惫引发的抽痛，而是一种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棘刺，正从颅骨内侧往外钻破的剧痛。
林舟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完全超乎自己认知的空间里。
脚下踩着的地面没有实体，正下方无形的虚空中，那是一片翻滚不休的呈现出无法被视网膜捕捉到色彩的雾气，它的每一次涌动都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呼吸般沉重，令人感到窒息。
头顶之上，是一层层难以理解的，扭曲旋转着的几何结构，它们像是违背了所有物理法则，以一种疯狂的韵律不断进行重组、分裂、变形。
仅仅是注视这副景象，就已经让林舟的眼睛感受到了灼烧般的刺痛，理智的边缘开始出现崩裂的细纹。
空气中回荡着意义不明的低语声，幽森的像是夜晚窗外诡异的风声呼啸，但这并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更像是直接在脑髓深处震荡回响着，像是被一杆木棍在搅动灰质，试图将自己的意识搅成一锅混沌的浆糊。
然后，迷雾隐隐退散，暴露出它所萦绕着的那个神秘未知的庞然大物……祂出现了！
没有具体的形态，或者说，祂的形态早已经超越了人类的大脑所能够理解以及定义的范畴。那是一团非常模糊的，仿佛正在逐步崩解的轮廓，时而像流淌的沥青，时而像蒸腾的烟雾，祂的边缘处不断有细碎的光点剥落，然后消散在周围的虚空之中。
林舟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他根本想象不到用任何词汇去描述祂，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场景是否真实。
但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这团模糊轮廓的主人，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古老与疲惫，低垂的叹息声仿佛穿透了介质，回响在整座神秘空间中。
不知道为什么，林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知晓面对着的，仿佛是自地球尚是一片熔融火海时便已降临的伟大存在，祂见证了沧海桑田，也见证了无数文明的更迭与灭亡。
【……醒来……注视我。】
一个古朽的声音直接在林舟的意识中传递，那不是听觉的反馈，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位于灵魂层面的共鸣。
这声音古老得像是从时间的源头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却又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威严，尽管这份威严已被无尽的岁月消磨得只剩下残骸。
“你……是谁？”
林舟想要问出声，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而且，身体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着，只能被动地承受着眼前这不可名状的存在所带来的精神重压。
【遗忘……遗忘……】那破碎的意念继续传来，带着深深的疲惫。
【自星尘中来……坠落于此，沉睡，苏醒，再度沉沦……更迭，直至力量如潮水退散……】
林舟的意识在剧烈颤抖，他能感受到这位古老存在话语中所包含的悲凉与无力，或许，祂曾是这片土地上的生灵主宰，而如今，却虚弱得连维持自身形态都极为困难。
“为什么……找我？”
林舟用尽全身的力气，紧咬着牙关，才勉强让这个意念传递出去，只见那模糊的轮廓沉思着，好像微微波动了一下，像是在“注视”着林舟。
【毁灭，逼近了……】
古老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惶恐与惊骇，一股脑的灌满了林舟的思维，那极度恐惧的悲观情绪像是找到了某个宣泄口，全部涌入林舟的大脑，险些让他的大脑瞬间破裂，清晰的痛苦也让林舟深刻的意识到，正在发生着的根本就不是梦境。
【一个……外来者……恶魔，它的阴影已跨越星河，即将笼罩这片枯萎的星系……】
“恶魔？”
【它没有形态，却带来一切形态的终结；它没有思想，只渴望吞噬所有的存在……】古老存在的意念充满了悲观与绝望。
【力量流逝了，世界……化作虚无……世界……化为末日。】
林舟深深的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正在蔓延全身，世界末日？这个只在电影和小说中出现的词汇，此刻，竟然从一个活了亿万年的“古神”口中说出，还是带着如此毋庸置疑的真实感。
我怎么会知道祂是什么古神？这种奇怪的感觉正不断的放大，一切的知识都像是堆积在脑海中，不停的接纳，不停的融合到自己的意识里，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就像是有人强行打开了你的头盖骨，还朝里面粘合越来越多的大脑细胞一样。
“那我们只能等死？”
【不……】
古老的意念中，好似燃起了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光芒，带着威严的气息，说道：
【并非毫无希望……星尘的低语中，感知到了一丝微弱的脉动……那是一股沉睡的力量，隐藏在你的血脉深处……】
林舟愣住了。
“我的……血脉？”
【你并非纯粹的人类，体内……流淌着‘旧裔’血脉……是更古老，更强的存在，是在亿万年前留下来的遗传印记……】
旧裔？
林舟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零碎的、仿佛来自远古记忆的碎片——旋转的星云，咆哮的混沌，以及一些让他光是想象，就几乎快要发疯了的巨大身影。
【那是……更早降临宇宙的伟大存在……】
【祂们的力量，撼动星河，撕裂维度……而你，继承了其中一个的基因碎片……】
“我能做什么？”
林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恐惧与一股莫名的激动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却又很期待对方究竟要说出怎样的话语。
【觉醒……】
古老的意念传递出最后的信息，带着孤注一掷的神念，那是最后的铭文，镌刻在林舟的灵魂之上。
【唤醒力量……唯一希望……最后的光……】
“怎样唤醒？”
“喂！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唤醒啊？”
没有回答。
那模糊的轮廓早已加速崩解，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雾气中，周围的空间也开始剧烈扭曲，那些疯狂的几何结构挤压着林舟的意识，试图将他推出这个空间，低语声变得尖锐刺耳。
【它来了……它来了……快了……】
【觉醒……否则……一切皆无……】
最后的意念如同流星般划过林舟的意识，然后，这个世界彻底崩塌。
“啊！”
林舟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不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窗外，天色刚蒙蒙亮，城市的高楼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一切都显得那么稀松正常，但是刚才的梦境，那尊不可名状的古神，那有关于毁灭恶魔的预言，以及自己体内流淌着旧裔血脉的事情……
一切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刚才。
林舟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普通人的手，温暖，有血有肉，触感带着温和的体温。
但不知为何，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他现在却似乎能感觉到，潜藏皮肤之下，流淌在血液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沉睡着，正如同蛰伏的巨兽，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刻。
世界即将毁灭，而他，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却成了最后的希望吗？不要太离谱了，明明自己还只是个学生而已。
林舟只感到一阵荒谬，却又无法抑制地升起那股深入骨髓的冷冽寒意。
他知道，那个梦不是幻觉。而这也将预示着，自己平静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已经彻底结束了。
那蕴含在血脉深处的古老力量，究竟会带来救赎，还是，更深邃可怖的疯狂？这根本无从知道答案，林舟只知道的是……时间，已经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