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凉意透过纱窗渗进房间，林舟依然盯着天花板发怔，指尖划过床单，布料的纹理在触感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还能分辨出棉线的走向——这种异常的敏锐让他心头一紧。
那个梦境太过真实，古神那不可名状的轮廓、灵魂层面的低语、血脉里涌动着的陌生感，像一层洗不掉的灰，蒙在他看世界的眼睛上。
林舟身体一颤，慌忙洗漱完，然后一把抓起书包便出门时。
“小林，上学去啊？”
楼道里邻居打招呼的声音劈面而来，林舟猛地抬头，瞳孔里的血丝像是小蛇爬行似的，带来阵阵细微的刺痛感，只见对方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的弧度在他眼里忽然拉长变形，像一张被强行扯开的面具。
林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仓促间应了声“嗯”，随即便转身快步下楼，背后那道视线始终还黏在自己后背，那本该是一如既往的平凡，可却夹杂某种说不出的阻塞感，堵的林舟有些喘不上气。
一路走到小区门口，卖早点的阿姨正在往纸袋子里装着包子，发出好闻的油面香味，那口大油锅里炸着的油条“滋啦啦”作响，可在林舟听来，那油炸的声音就像是无数细小的玻璃碎碴在自己的耳膜上摩擦穿刺着，尖锐得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舟别过脸去，不敢再多看一眼那翻滚的油花——不知为何，油面的涟漪里，他似乎瞥见了一瞬猩红的反光，令他产生了一瞬间的心悸，这种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娃娃，来两个肉包？”那位阿姨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雾传来，朦朦胧胧的有些听不清楚。
“不、不用了。”
林舟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气息紊乱，大口的喘息着。
一路奔波，直到看见了学校大门，迈步进去，早读课的铃声刚好响起，教学楼的走廊里挤满了往教室跑的学生，往日里嘈杂的脚步声、说笑声，此刻听来却有些失真。
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声音被滤去了原有的波纹，只剩下处于空洞的回响。
林舟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跑来的男生，只听见对方骂了句“不长眼啊”，那张愤怒的表情在林舟眼里晃了晃，忽然就开始变得模糊，五官像融化了的蜡笔，逐渐扭曲成一团。
“对……对不起。”
林舟低下头不敢去看对方的脸，快步冲进教室。
这时候，林舟的同桌正趴在桌上补觉，口水洇湿了半张练习册，而当林舟坐下时，指尖刚一碰到冰凉的桌面，忽然感到一阵细微的震颤——不是桌子在动，更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极其缓慢的搏动，和他血脉里那股沉睡的力量隐隐呼应着。
接二连三的怪事，几乎是一发不可收拾，从出门到现在，林舟就快要崩溃了！他猛地缩回手，掌心已经沁出大片冷汗，但是过了良久却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时间来到第一节课，语文老师正在领着大家阅读《赤壁赋》，“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林舟张着嘴想要跟读，却又一次发不出声音，他转动瞳仁，盯着课本上的字，那些熟悉的宋体字忽然开始扭曲，笔画像活过来的细小蜈蚣，爬行着在纸上游走，渐渐拼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怪异符号——和昨晚古神空间里那些疯狂的几何结构，有着诡异的相似。
“林舟，林舟？”
一只手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林舟惊得猛回神，发现语文老师正皱着眉看他。
“走神了？站起来读下一段。”
林舟慌忙站了起来，视线重新落回课本上，那些符号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工整的汉字，顿时感觉到喉咙发紧，他只能磕磕绊绊地读完，等到坐下时，后背已经湿透了。
“叮铃铃铃……”
过了几节课，很快又到了下课的时间。
课间操时，操场上挤满了人，广播里的口令声单调重复着，林舟就站在队伍里，跟随着口令机械地抬手、踢腿。
阳光落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而更像盖了一层冰冷的薄膜。
当林舟用目光扫过周围的同学，一张张熟悉的脸此刻都显得格外陌生——有人的嘴角咧得太大，露出的牙齿白得刺眼；有人的眼睛眨得太慢，瞳孔里映着的天空泛着诡异的紫色。
突然，队伍前方的人群里，有个模糊的影子晃了一下，那不是学生，那影子很高，边缘像被水墨晕开，隐隐透着猩红。
什么东西！
林舟的心脏骤然停跳半拍。他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可是下一秒，影子就消失了，只剩下嬉笑打闹的同学
是幻觉？还是……那个“恶魔”的预兆？
课间操结束了。
“你脸色好差啊。”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林舟转头，名叫苏沐灵的女孩站在他的身后，眉头微蹙着问：“从早上就看着你不对劲，是不是昨晚又没睡好？”
女孩的声音很清晰，带着真实的温度，像一根锋芒利刃瞬间捅破了笼罩在自己周围的混沌，林舟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睛，那里面并没有扭曲，也没有诡异，只有最纯粹的关切。
“没事。”
林舟接过女孩递来的矿泉水，指尖碰到瓶身，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可能……是有点没睡好。”
苏沐灵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关心的说：“要是不舒服就跟老师说，可别硬撑着。”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乌黑柔软的长发在风中轻舞，像是河边垂落迎风而动的柳枝一样。
林舟捏着水瓶，指节泛白，他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没睡好……古神的警告、血脉的异动、周围世界越来越频繁的扭曲，这一切都在告诉他，那个“恶魔来了”的预言，正在悄然逼近。
……
下午的生物课，老师在讲细胞分裂，正当林舟短暂忘记了先前的事情，开始全神贯注的听着课时，PPT上的染色体图像忽然就旋转起来，变成无数细小的光点，像古神崩解时散落的碎片。
林舟脑子一沉，赶忙捂住脸用力掐了掐，试图驱散这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却听见脑髓深处传来细碎的低语，不是之前的疯狂搅动，而是更轻柔的、像叹息一样的声音，和古神最后那句“觉醒”重叠在一起。
他猛地望向自己的手背，皮肤下的血管似乎要比平时更清晰，隐隐有淡金色的纹路一闪而过，如果不是真的看到了，会觉得它快得像是错觉。
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时，林舟整理书包的手仍然还在发抖，他收拾完刚走出教室，夕阳把走廊的影子拉得很长，暴露出身后正在向这里奔跑着的人影，苏沐灵从后面追了上来。
“林舟同学，一起走吗？我家跟你顺路哦。”
林舟停下脚步，看着苏沐灵被夕阳染成暖橙色的脸颊，忽然觉得，这或许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点真实的暖意。
“好。”
他听到自己答应了女孩的请求，两人并肩走出校门，街道上车水马龙，小贩的叫卖声、自行车的铃声、学生的说笑声……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可林舟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他时不时就会低头看自己的手心，那里面空荡荡的，却仿佛握着一把钥匙，一把能唤醒沉睡的巨兽，也可能用来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
“就送到这里吧，前面转个弯我就到家了，谢谢你陪我回家了，林舟同学。”
女孩微笑着朝表达感激，这一路上她其实都有询问林舟的现状如何，是否因为某些事情而导致了不愉快的心情，虽然很快这些疑问都一一被林舟驳回了。
“它来了。”
林舟的心脏猛地沉了下去，夕阳彻底落下，夜幕开始笼罩这座城市。
远处的天际线上，有一颗星星比平时更亮，却透着一丝诡异的猩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