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桃夭——不,现在占据着我身体的他,似乎也受够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和无所适从的尴尬。
他皱着眉,动作略显粗鲁地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枚质地特殊、萦绕着淡淡魔气的黑色传讯玉符,塞到了我手里。
“拿着!”他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带着不耐烦,“这是我的紧急传讯符,灌注我的灵力即可单向联系我。除非快死了,别烦我!”
他顿了顿,像是极其不愿再多待一刻,快速说道:“我得尽快回宗门!用你的身体!很多事必须处理,不能让人起疑!”
尤其是……慕师姐那边。
这句话我没说出来,但他从我闪烁的眼神里读到了。
说完,他甚至不再多看我一眼,仿佛多看一眼这属于他自己的身体都让他难受。
他转身,运用起我那具身体仅有的筑基初期修为,有些别扭却速度不慢地朝着仙门的方向疾行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茂密的山林间。
我独自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枚还带着他,或者说,我身体温度的冰凉玉符,看着他毅然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也许……真的是我错了吧?
当年只顾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和所谓的“正道”观念,从未真正低下头,仔细去看看他那双总是带着期盼又渐渐染上失望的眼睛底下,到底藏着怎样的挣扎和绝望。
我以为拜入仙门,我们就能像小时候逃荒时那样,互相依靠,好好生活在一起。
我说过我们是家人……
可我却忘了,仙门不是家。
这里是另一个更加残酷的、以实力为尊的世界。
我给他的“家人”的温暖,或许根本抵挡不了这个世界冰冷的现实和他对自身未来的恐惧。
他叛逃,真的仅仅是为了那些灵石、丹药、飞梭吗?
还是因为……在我这里,在他曾经视为依靠的“家人”这里,他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又酸又涩。
可是……难过归难过,理解归理解,让我现在立刻就去扮演她,周旋于萧策、沈彦,尤其是那个深不可测的温衍之间……
光是想到要用这具身体,对着那些男人强颜欢笑、虚与委蛇,甚至可能被动手动脚……我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生理性反胃和恐惧席卷全身。
做不到。
至少现在,我根本做不到!
我颓然地坐回树下,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属于楚桃夭的柔软布料和淡淡幽香包裹着我,却只让我感到无比的彷徨和无助。
怎么办?能躲到哪里去?
忽然,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微弱的光点,钻入我的脑海。
闭关!
对了,可以说闭关!
修士闭关是常事,短则数月,长则数年。
用这个借口,或许能推掉许多不必要的应酬和麻烦,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可是,闭关又能去哪里?回宗门?在温衍的眼皮子底下?风险太大。
那……还能去哪里?
一个地方的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家乡。
我们逃荒前,那个早已在记忆中模糊的小村庄。
这么多年过去,想必早已物是人非,只剩断壁残垣了吧。
但那似乎成了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可以暂时逃离这一切的避风港。
至少那里没有虎视眈眈的追求者,没有需要精心算计的对话,没有需要时刻扮演的“楚桃夭”。
或许,我只是想找个地方,一个人静一静,舔舐伤口,好好想一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又该如何走下去。
哪怕只剩下柴门萧条,荒草萋萋,那也是我和她最初开始的地方。
回去看看。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异常坚定。
我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仙门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那枚冰冷的传讯符,最终将它小心地收好。
然后,我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深处,那个早已远离仙门势力范围、平凡而渺小的故乡所在,迈开了脚步。
脚步有些沉重,却带着一丝决绝的逃避。
至少在那里,我可以暂时不用是“楚桃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