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多吃点呀。”
等到菜上来，我问老板有要了一套饭碗，帮他盛了点饭，强行拉着他到我的桌子前坐下，又盛了碗汤，殷勤温柔。
他的神情一开始很不自然，很气的想要挣扎着推开我，但到后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就继续沉默寡言的吃着饭，吃着我给夹的菜了。
那几个坐在旁边桌的修士，脸上挂着那种看猴戏似的、自以为洞悉一切的促狭笑容，对着“楚灼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声音不大，但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堂里，像苍蝇嗡嗡一样刺耳。
妈的！
我心里那股无名火又拱了上来。
又是这样！
屁大点事，就能被这些人嚼出花来，好像踩别人一脚就能显得他们多高贵似的！
烦！真特么烦透了！
“哦，不好意思啊哈哈，”出乎意料地，“楚灼华”却像是没听见那些议论，脸上堆起一个近乎谄媚的、带着点卑微的笑容，对着老板连连点头，“太漂亮了，看到入神了，见笑见笑！多少钱？”
那笑容，那语气……熟悉得让我心脏猛地一缩！
这特么不就是我以前的样子吗？！
被人奚落、轻视时，下意识露出的那种息事宁人、甚至带点讨好意味的假笑！
为了少点麻烦，宁愿把自己缩成一团！
“一灵石。”老板撇撇嘴，动作麻利地收走了那个空盘子和筷子，眼神里的鄙夷还没散干净。
“楚灼华”没再多说一个字，从怀里摸出一块下品灵石放在桌上，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客栈大门。那背影，单薄，沉默，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习以为常的卑微。
这就是我。
这就是以前的我。
无论我内心如何清高，如何觉得自己不一样，在别人眼里，在那些稍微有点身份、有点修为的人眼里，我楚灼华，就是个稀疏平常、甚至有点碍眼的、渺小的存在。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血肉之躯啊！
我嘴里那口饭，突然变得又苦又涩，难以下咽。刚才那股为“自己”身体被羞辱而爆发的怒火，此刻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的无力感取代。
这种“正义”的指责……真他妈恶心！
尤其是我清晰地听到，旁边桌一个修士压低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对同伴说：“啧，就这种货色，也配盯着女修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撒泡尿照照自己……”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里！
草！
我猛地推开碗筷，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客栈大门。身后老板还在喊：“哎姑娘！你的菜钱还没……”
我头也不回地扔了块灵石过去。
外面天色已经擦黑。我一眼就看到了前面那个穿着青布袍、低着头快步疾走的熟悉背影。
“喂！等等！”我追了上去。
他脚步一顿，猛地转过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冰冷，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你还要干什么？”
他没等我靠近，就立刻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步子迈得更快，明显不想跟我并肩而行。
刚才在客栈里所有的忍耐，估计已经到达极限了。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濒临爆发的、压抑到极致的低气压。
“满足了？有意思么？”他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我追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心里堵得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句：“是，挺没意思的。”
“别人随便说点什么，你反应就能这么大？”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属于我的眼睛里燃烧着压抑的怒火，“楚灼华！你到底是要帮我维持现状，还是要毁了我现在的生活？你宗门宗门不回！？温衍他们也不联系？！你说说看？！”
他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过来。
我看着他那张属于我的、此刻却写满愤怒和屈辱的脸，心里翻江倒海。那句“撒泡尿照照自己”还在耳边回响。
我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我只是觉得……难道……我这样的人，真的连……看你的资格都没有么？”
这句话问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又可怜。像是在替过去的自己，替那个卑微的“楚灼华”讨一个说法。
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耐烦：“看我的资格？有啊！谁都有看我的资格！路边一条狗都能看我！但你觉得，你刚才那样跳出来，真的能改变什么吗？！”
他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上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诛心：
“你！就是个普普通通、扔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丝！以前是，现在用着我的身体，骨子里也还是！”
“确实，你现在顶着这张脸，可以随随便便走到‘你自己’身边，摆出一副维护的姿态，满足你那点可怜的、所谓的狗屁虚荣心，对吧？”
“你以为你是在帮我？是在维护‘楚灼华’的脸面？呸！”
“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那点可悲的自尊心！用我的身体，来证明你楚灼华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不是那么任人踩踏！你爽到了吗？啊？！”
轰！
他的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上！
虚荣心？自尊心？
我……真的是这样吗？
我维护的，到底是他的脸面，还是……我自己那点被踩碎了的、卑微的自尊？
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属于我的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看透一切的冰冷……
我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赤条条地站在寒风里。
原来在他眼里……我，楚灼华，就是这么个……可笑又可悲的可怜虫？
连维护，都成了自我满足的表演？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我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他冷冷地看了我最后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别再跟着我。也别再自作聪明。”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华灯初上的街道尽头。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头，像个傻子。
夜风吹过，带着楚桃夭身体特有的幽香，却只让我感到刺骨的冰冷和……铺天盖地的茫然。
我到底……在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