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那家装修奢华的灵食阁里逃了出来。
高跟鞋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凌乱的哒哒声,跟我此刻的心跳一样毫无章法。
胸口被萧远掐过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痛,脸上也因为刚才那一巴掌的反作用力和羞愤而火辣辣的。
我真是疯了,居然敢动手打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萧远最后看我的那个冰冷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能将我生吞活剥。
我头也不敢回,沿着街道一路猛跑,直到拐进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才敢扶着冰冷的墙壁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砰砰直跳,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是啊,这就是现实,无可奈何的现实。
虽然我在男女感情方面几乎没什么经验,但我也明白,低三下四、奴颜婢膝,换来的往往就是不把你当人看。
无论男女,太容易得到的东西,谁会去珍惜?
这个道理,我以前在宗门当个小透明的时候就再清楚不过了。
可为什么换成了楚桃夭的身体,面对萧远这种人,我下意识的第一反应还是想伪装、想顺从、想糊弄过去呢?
对于萧远这种几乎是人渣的对待,楚桃夭以前到底是怎么做到不屈不挠、屡败屡战的?
她图什么?就为了那点修炼资源和所谓的庇护?
甚至……她难道真的对萧远这种人有过不切实际的期待?
还有那本该死的《合欢功》……那诡异的、元阴未失的状态……鼎炉的命运?
楚桃夭拼命想要摆脱的,到底是什么?
她到底向我隐瞒了多少关键的东西?她在这潭浑水里,到底陷得有多深?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刚才席间那些毫无意义的对话此刻清晰地回响起来——
“吃过了吗?”
“没有。”
“一起吃?”
这种明显的废话!就好比“没有吃也不能和你共进晚餐”,而我若是回复“吃过了呢”?几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只是徒增一句无聊的谈资,让对话勉强进行下去罢了。
可能因为我个人本来就不喜欢这种漫无目的的闲聊,总觉得空洞又乏味,让人无所适从,就像吃着棉花糖,嘴里甜腻腻的,却毫无饱腹感和真实感,反而更让人觉得空虚。
在这么多纷乱的身影和思绪里,我莫名想起了墨尘。
那个体修愣头青,五年如一日,大多数时候的问候也不过是“吃饭了么?”“今天你这身衣服真漂亮啊”“下次想跟你打个招呼,不好意思啊又没打上”……如此循环往复,笨拙又坚持。
我以前觉得他蠢得无可救药,但现在……却莫名觉得这种毫无技巧、甚至有些傻气的执着,比萧远那种充满算计、羞辱和掌控欲的“关切”要干净纯粹得多。
我这辈子都没觉得,“直男癌”这个词能如此贴切地用在萧远头上!
我为他那种理所当然的偏见和评判感到出离的愤怒,脸都气红了!
这完全没道理!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你根本无法反驳!
因为“楚桃夭是绿茶婊、是坏女人”这个事实,在所有人眼中,似乎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而她本人,也似乎从未试图反驳过,甚至可能……默认了?
我他妈当时听信师兄弟喝酒吹牛的时候,还能洋洋洒洒、像条疯狗一样听着这种现象喷一整天,可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有人居然能把我认同并宣扬的这套论据,原封不动地、如此具象化地带到现实里来,就这样当着我的面,用在我的身上!
这算什么事啊?!这简直就是用我自己的矛,狠狠地戳了我自己的盾!甚至可以说是报应!
我就算气得浑身发抖,五脏六腑都快爆炸了,却依旧没办法多反驳一句!因为这具身体,这个身份,似乎就是原罪!
我的身子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真想立刻冲回去一脚踹死萧远那个王八蛋!
但更让我感到别扭和难以接受的是,我在萧远那副高高在上、肆意评判的丑恶嘴脸上,隐约看到了……过去那个自命清高、对楚桃夭轻易下定论、随意唾弃的自己的影子!
这种认知让我心里堵得慌,更加不是滋味。
我只想快点离开金州城,越快越好,离这些破事烂人远远的!
“一开始呢……初衷是什么?”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明明你能够做得挺好的,你能够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生活,不好吗?”
可楚桃夭现在却是如此的赤裸裸,毫不掩饰地透露着自己的野性和虚荣欲望,那些听起来甚至有些病态的话语,我很难想象,竟是从一个以“矜持绿茶”形象周旋各方的女子口中说出来的。
但我仍旧不明白楚桃夭最初的初衷。
难道她从一开始就被人欺负、被迫走上了这条路?
我总是坚信,人可以不与那些烂人为伍,不与他们怄气,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在我一个人的单行道上,慢悠悠、平平淡淡地走下去。
我从来不会有,也真是第一次听到,像楚桃夭所展现出来的这种……近乎扭曲的价值观。
我不能赞同,也无法理解。
原本信誓旦旦说要帮助楚桃夭维持现状,但此刻我觉得,我可能真的做不到了。
不仅仅是因为困难重重,更因为我从心底里不认同这条路。
难道……是我缺乏改变的勇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