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言语。
我的意念无声地从幽冥海外围所有生灵的脑海中撤回，重新收敛于王座之上。对于一个我这样的存在而言，沉默，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份量。言语是沟通，是交流，而我与这些蝼蚁之间，不需要沟通，只需要……吞噬。
那颗被我从李道灵魂中剥离提纯出的、蕴含着一丝微弱不朽特性的菱形魂晶，静静地悬浮在浓郁黑雾的边缘。它散发着淡金色的的光辉，像是一颗挂在悬崖边的绝世神果，看得见，却仿佛永远也摸不着。它既是刚刚那场血腥献祭的奖品，也是下一场更疯狂盛宴的……开胃菜。
玄凤皇朝的那位老祖，双目赤红，呼吸急促，死死地盯着那颗魂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皇子李道，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没有留下。但此刻，悲伤、愤怒这种无用的情绪，早已被一种极致的、名为贪婪所取代。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一道柔和的法力，将那颗魂晶包裹住，缓缓地拉到自己面前。
当魂晶入手的一瞬间，一股精纯到无法想象的灵魂本源之力，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运，涌入他的掌心。仅仅是这一丝气息，就让他那早已停滞了数百年的瓶颈，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凤老祖仰天狂笑，笑声中充满了癫狂与欣喜。他仿佛捧着的不是一颗小小的晶体，而是整个天地的未来，是通往永生不朽的唯一钥匙！
“值得！太值得了！道儿！你的牺牲……是值得的！朕……定会踏着你的尸骨，登上那无上之境，带领我大玄，成就万古不灭之皇朝！”
他的狂笑，如同最猛烈的毒药，瞬间引爆了在场所有其他势力的嫉妒与贪婪。
“灵晶！竟然真的是最纯粹的灵魂结晶！”
“那股气息……没有错，有最精纯的气息！哪怕只有一丝，也足以让我们参悟百年！”
“玄凤皇朝，不过是运气好，抢到了第一个名额！这等神物，岂能由他一家独吞！”
“下一个！下一个名额，必须是我万剑宗的！”
“阿弥陀佛，此物与我佛有缘，当由我大梵音寺的弟子，去度化那魔头，换取无上功德！”
一时间，各大势力的宗主长老，再也维持不住那份高高在上的神情。他们彼此怒目而视，法力在暗中涌动，整个幽冥海外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一场围绕着下一个名额的争夺战也在进行中。他们争吵、威胁、许诺、结盟，将修真界弱肉强食的法则，展现得淋漓尽致。
唯有九幽玄冥教的一行人，显得格格不入。他们没有参与争夺，为首的那位教主，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用一种混杂着狂热、敬畏与期待的复杂眼神，凝视着那片深邃的黑雾，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我端坐于王座之上，冷漠地观察着这场闹剧。这些蝼蚁的争斗，在我眼中，与蚁巢中为了争抢一块蜜糖而厮杀的工蚁，没有任何区别。他们越是疯狂，越是争抢，就越能证明我所抛出的诱饵，是多么的成功。
最终，在付出了一些资源和承诺之后，万剑宗，这个以剑法著称的顶尖宗门，抢到了第二个名额。
他们推出了一位面容冷峻、背负剑匣的年轻男子。他叫言无尘，是万剑宗这一代中非常出色的剑道天才，一身修为已达元婴前期，他的剑心，更是号称百年不遇的破法剑心，天生便对各种法则之力，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万剑宗的老祖亲自将一枚刻满了符文的玉佩交到他手中，沉声道：“无尘，记住，你的任务不是去战胜祂，而是去体验祂！用你的剑心，去感受那虚无的法则，哪怕只能坚持一息，只要你能将那一息的感悟带出来，我宗便能参悟出克制天下万法的无上剑道！这枚替死符，或许能保你一缕残魂……去吧，为了宗门的未来！”
言无尘眼神决绝，没有丝毫畏惧。他对着玩剑宗老祖遥遥一拜，然后身负剑匣，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光，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片代表着终结的黑雾之中。
当言无尘进入我所在的虚无空间时，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阻力。
他不像李道那般，在我的法则面前毫无抵抗之力。他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极其锋锐、极其纯粹的剑意，这股剑意，如同无数柄无形的利剑，疯狂地切割着周围的法则，试图在这片属于我的领域中，斩开一片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哦？”
我的意念，产生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这个祭品，比刚才那个，似乎要耐嚼一些。
“有趣。”
冰冷的意念，在剑无尘的脑海中响起。
下一刻，我那由纯粹的无构成的形态，再次裂开了那道通往终极虚无的裂口。
但这一次，剑无尘没有像赢夜那样被动地被吸过去。他发出了一声震彻神魂的长啸，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惊天长虹，主动地、悍然地，朝着那道裂口，直斩而去！
“万法皆可破！虚无……亦然！斩！”
他的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地斩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这是蝼蚁对神祇的挑战。
然后……
没有然后了。
那道看似足以斩断山河，撕裂大地的璀璨剑光，在进入裂口的瞬间，就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彻底吞噬、同化。
剑无尘那破法剑心，在我的法则面前，就像一个孩童的玩具，可笑而不自量力。
他的身体，连同他那柄祭炼了数百年的本命飞剑，被裂口瞬间吞噬。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比李道那股人道气运更加凝练、更加纯粹的剑意，涌入了我的核心。这股力量，就像是一柄钥匙，狠狠地刺入了我身上那九根封印锁链中的一根！
“咔嚓……”
一声细微的碎裂声，在我体内响起。
第二根贯穿我核心本源的、由仙道法则凝聚而成的黑色锁链，在那股锋锐之力的冲击下，布满了裂纹，然后……轰然碎裂！
一股更加庞大的力量，在我体内复苏。我感觉自己与这片幽冥海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一分。王座之下，那片翻涌的黑雾，范围向外扩张了百丈，那股冰冷的死亡气息，也变得更加浓郁。
“味道……不错。”
我再次给出了评价，并将言无尘那破碎的剑心碎片，与一丝虚无法则融合，化作一枚灰色的、剑形的晶体，弹出了黑雾。
外界，万剑宗的老祖在接到那枚晶体的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当场。他从那枚晶体中，感受到了一股……超越了他理解范畴的、有关破碎和终结的至高剑理！
“无尘……吾儿……你……你看到了……你真的看到了！”他老泪纵横，状若疯魔。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剩下所有势力的疯狂。
接下来，一场血腥而荒诞的献祭盛宴，正式上演。
大梵音寺，送入了一位修成了梵音箴言的罗汉，他的佛光，在我这片空间中，显得那么的温暖而可口，但是又令我厌恶，毕竟我最讨厌的就是禅宗的那些张口闭口就是功德的死秃驴。
当他被吞噬后，那股纯粹的信仰之力，如同温和的水流，冲刷着我的本源，让我体内的有一根封印锁链，应声而断。我将他的一截舍利子，混合着一丝寂灭的法则，扔了出去。
一个以炼丹闻名的古老世家，送入了一位身怀万木灵体的奇才。他那磅礴的生命精气，如同最顶级的琼浆玉液，甘甜而醇厚。他的牺牲，换来了我第四根锁链的破碎。他的家族，得到了一颗蕴含着凋零与“新生法则的种子。
一个擅长阵法的魔道宗门，送入了一位将自己的神魂祭炼成了千机阵图的鬼才。他那复杂而精妙的灵魂结构，对我而言，就像是一道无比繁复的珍馐，解析与吞噬的过程，带来了一种别样的满足感。当他被彻底吞噬吸收后，我的第五根锁链，那根曾被大雷音寺禅尊神念加固过的锁链，也终于在持续的冲击下，彻底崩解！
轰！！！
当第五根锁链断裂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从我的核心深处，爆发开来！
整个幽冥海，仿佛一头苏醒的远古巨兽，猛地扩张了两倍倍！那黑色的浓雾，几乎要将整个外围的平台都彻底吞噬！一股凌驾于天地之上的恐怖威压，降临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头，让那些修为稍弱的修士，直接口喷鲜血，跪倒在地！
九根封印锁链，已去其五！
现在，我已经可以有限地，移动了。
而外界，那些付出了惨重代价的宗门势力，在收获了那份被我加工过的残渣之后，虽然人人带伤，但眼中却都闪烁着满足与狂热的光芒。
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在这位古老的魔头面前，建立了一种交易下关系。
“此次就到此为止！我等收获巨大，需立刻回宗闭关，参悟这无上法则！”
“不错，这位尊上似乎已经陷入沉睡，我等不宜再叨扰。”
“走！待我等消化了此次所得，再来……朝圣！”
这些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们，迅速地达成了共识。他们带着各自的收获和幸存的门人，怀着一种扭曲的希望与满足感，化作一道道流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片让他们又敬又怕的是非之地。
很快，幽冥海的外围，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九幽玄冥教的一行人。
他们没有走。
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为首的那位教主，带领着身后所有的教众，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那翻涌的黑雾边缘，然后……整齐划一地，双膝跪地，对着黑雾的深处，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他们的动作，虔诚到了极点。
他们的神情，狂热到了极点。
我的意念，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笼罩在他们身上。此时的我，力量已经恢复了小半，举手投足间，便能决定这些人的生死。
“盛宴已毕，蝼蚁皆散。”
“尔等，为何还在此处，逗留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