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句至理名言在我身上得到了充分验证。我几乎是刚合上眼,就被一阵急促但克制的摇晃给弄醒了。
“梅普涅普先生!天快亮了,我们得出发了!”利姆压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紧张。
我费力地睁开眼,感觉眼皮像是被粘液糊住了一样沉重。洞内光线昏暗,只有裂缝透下的微光显示现在已是清晨。其他人似乎都已经醒了,正在沉默地整理着行装。冈特靠坐在墙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凶悍,埃里克正在帮他检查包扎的伤口。薇拉则站在洞口附近,神情凝重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怎么了?机人追来了?”我一个激灵,睡意瞬间跑了一半,赶紧抓起身边的骨剑和盔甲。这玩意现在是我最大的心理安慰来源,虽然样式和那粘液都让人无语,但关键时刻真能保命。
“暂时没有发现追踪的迹象。”薇拉转过身,她的声音在狭小的洞穴里显得格外清晰,“现在没有手段联系组织本部,我们必须趁白天视线好的时候转移,尽快返回组织本部。这里的物资支撑不了几天,冈特的伤也需要更好的治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人,“本部的位置不能暴露,接下来的路程会非常艰苦,而且必须绕开所有可能被机人监控的常规路径。大家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战斗或隐蔽。”
没人有异议。经历了昨晚的袭击,每个人都清楚停留在这里的危险性。我们迅速分了点干粮和水,勉强填饱肚子,然后便准备出发。
离开藏身的岩洞前,薇拉和埃里克仔细清除了我们留下的痕迹,并用石块和荆棘重新掩盖了洞口。晨曦中的森林弥漫着湿冷的雾气,能见度并不高,这既给我们提供了掩护,也增加了前行难度。
薇拉作为领队走在最前面,她的脚步轻盈而谨慎,如同林中的猎豹。利姆紧随其后,负责侦查和指路。我和埃里克一左一右搀扶着冈特走在中间,另外两名伤势较轻的队员断后。
我们并没有沿着河岸走,而是再次钻入了茂密无路的森林深处。薇拉选择的路线极其刁钻,有时需要攀爬陡峭的岩壁,有时要蹚过冰冷刺骨的溪流,更多时候是在几乎无法下脚的灌木和藤蔓中艰难穿行。
比起预定好的逃生路线,这更像是临时开辟的逃生通道。
我的体力依旧是最大的短板。虽然经过猫蛙人那边的基础训练,但只经过了一天显然还远远不够。没走多久,我就开始气喘吁吁,汗水浸透了内衬,叶片盔甲贴在身上又湿又粘,感觉比昨晚战斗时还要累。看着前面依旧行动敏捷的薇拉和利姆,我只能咬紧牙关,拼命跟上。绝对不能掉队,在这种地方落单,下场可想而知。
冈特虽然受伤,但硬汉本色不减,大部分时候都坚持自己走,只在特别难行的地方才接受我们的帮助。他偶尔会低声咒骂几句这见鬼的路况,或者抱怨一下机人的祖宗十八代,倒是给这沉闷压抑的行程增添了几分……呃,粗犷的生气。
“小子,你这身板……可真够呛。”在一次短暂休息时,冈特靠着一棵树,喘着气对我说,语气里倒是少了几分之前的嘲讽,多了点……算是关心?“到了本部,得让好好安德烈给你练练。”
“安德烈?不会是个铁匠吧?”我灌了一口水,疑惑地问。
“嗯?是没错你怎么猜出来的?他是本部负责装备维护和……嗯……‘体能强化’的家伙。”冈特咧了咧嘴,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那里的‘训练’方式,可比你在菲洛格兰那儿刺激多了。”
还真是铁匠安德烈,不过可能只是凑巧罢了。想想也很正常,毕竟安德烈这个名字本身也很常见,并不一定是我所想的那个铁匠安德烈。
休息了不到十分钟,薇拉便示意继续前进,按照薇拉的说法,本部隐藏在帝国统治相对薄落的区域,不过那里并非森林核心就是了。
越是靠近森林边缘,她的表情就越是谨慎。我们不再走直线,而是频繁地变换方向,有时甚至会原地绕圈,或者利用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标记来确认方位。
利姆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我们这是在避开帝国巡查队的巡逻路线。”利姆小声向我解释。
他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严肃,“帝国会在已搜索过的区域埋设地听器和动态捕捉魔法阵,虽然主要用于针对大型生物或是其他军队,但小心点总没错。”
魔法阵?地听器?这万械帝国还真是魔法与科技的结合体,这种的应该是叫魔科学?我暗自咋舌,臭小鬼对这个世界的魔改程度似乎超出了我的想象。
中午时分,我们在一片相对干燥的空地再次休息。大家默默地吃着干粮,气氛有些沉闷。失去了前哨站,同伴伤亡,未来迷茫,这些显然都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我们准备再次起身时,利姆突然竖起耳朵,脸色骤变。“队长!有声音!是……是多足行走的声音!从东北方向来的!”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薇拉立刻打了个手势,我们迅速熄灭火种,收起所有可能反光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潜入旁边的密林深处,借助茂密的植被和地形隐藏起来。
我紧紧握着骨剑,心脏咚咚直跳。透过树叶的缝隙,我能看到远处林间隐约有金属的反光晃动,接着,那种熟悉的、令人不悦的金属摩擦声和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
很快,答案揭晓了。几台标准的械从出现在视野中,它们呈扇形散开,红色的独眼不断扫描着周围。而在它们身后,是一台体型庞大、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四足机械单位!它厚重的装甲在稀疏的阳光下泛着冷光,背部搭载着多管武器,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
“是‘践踏者’!”埃里克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惊恐,“它们通常只在清剿大型据点时才会出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薇拉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看来……前哨站的陷落比我们想的更严重。它们可能认为那里有重要目标,或者……是在进行更大范围的清剿行动。”
我们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践踏者”的装备显然比先前的遇到的机人械从更加先进,它庞大的头部缓缓转动,扫描着整片区域。我们藏身的地方虽然隐蔽,但谁也不敢保证能完全躲过它的探测。
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要是被这玩意发现,我们这点人估计只能在它带派的大脚下被踩碎了。我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的骨剑,这东西能切开那厚实的装甲吗?
估计够呛……除非,那粘液能起到什么特殊作用?比如……腐蚀金属?想什么呢,连猫蛙人长老这个“圣物第一吹”都没提过,我居然还指望着它能腐蚀金属?更别说现在这粘液还出不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森林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野兽咆哮声!声音洪亮,充满了威慑力。
所有的机人,包括那台“践踏者”,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扫描光束齐刷刷地转向了咆哮声传来的方向。
薇拉当机立断,马上打好了手势。“好机会!趁现在!向西边撤退!快!”
我们不敢有丝毫犹豫,利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压低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向西潜行。身后,机人的轰鸣声和那未知野兽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渐渐远去。
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我们才敢停下来,每个人都大汗淋漓,心有余悸。
“刚……刚才那是什么?”利姆惊魂未定地问。
“不知道,也许是裂波兽,或者是更危险的东西。”薇拉喘着气,“但不管是什么,现在机人在以它为目标,它在无意中救了我们一命。”
她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队员们,特别是脸色更差的冈特。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片森林,很快就要不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