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者”的进攻,没有预想中震耳欲聋的炮火覆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颇为精准的打击。
首先降临的是无形的压制。
强大的电磁脉冲和能量干扰波如同潮水般涌入通道,基地内部的照明瞬间熄灭大半,只剩下应急光源和岩壁上符文发出的微弱光芒在顽强闪烁。通讯频道里充满了刺耳的杂音,很快便彻底中断。许多依靠能量的武器瞬间哑火,反抗军精心布置的自动防御设施大片瘫痪。
紧接着,是沉默的钢铁洪流。标准械从作为消耗品,顶着稀疏了许多的火力,稳步向前推进。它们并非一味猛冲,而是巧妙地利用掩体,用精准的点射压制反抗军的火力点,为后续单位创造机会。
然后,那些看上去用于捕获的单位登场了。
“镇压者”体型厚重,它们从械从后方出现,肩部的发射器射出一颗颗不起眼的球体。这些球体在接触到地面或墙壁的瞬间,并非爆炸,而是释放出无形的高频声波。
被声波笼罩的反抗军战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头部,瞬间失去平衡,呕吐、眩晕,甚至直接昏迷倒地,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几名试图冲锋的战士还没靠近,就软倒在地,被紧随其后的械从用非致命的电击棒补击,然后像拖拽货物一样拖离战场。
“猎手”单位则更加诡异。它们行动迅捷,手臂变形为各种发射器。一张张闪烁着电火花的合金大网从不同角度射出,将聚集在一起的小队战士兜头罩住,强大的电流瞬间让他们抽搐着失去意识。
还有的能量束缚光束,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精准地缠绕住那些表现英勇、试图组织反击的骨干成员的手脚和武器,将他们牢牢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瓦解。反抗军的勇气和决心,在这些非致命的、旨在剥夺反抗能力的战术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呐喊声、怒吼声,很快被痛苦的闷哼、眩晕的呻吟和金属拖拽地面的摩擦声所取代。
我所在的通道是重点防御区域之一。我构筑的粘液障碍起到了一些作用。几台试图快速通过的“猎犬”被粘稠的液体困住,挣扎着无法脱身。
但很快,一台“镇压者”将声波震荡弹射到了粘液区边缘。即使隔了一段距离,那无形的冲击也让我头脑一阵嗡鸣,眼前的景象微微晃动。粘液似乎也受到了干扰,流动变得迟滞。
“瞄准那些‘镇压者’和‘猎手’!”薇拉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她灵活地避开一道能量束缚光束,短剑精准地投掷出去,击毁了一台“猎手”的发射器。但更多的压制单位从后方补充上来。
埃里克的身影在阴影中闪烁,他的目标是那些“猎手”和“镇压者”的能量管线。他的匕首每一次闪烁都能让一台机人暂时失效。但这也使得他自己成为了重点照顾对象,数道能量束缚光束如同毒蛇般追噬着他,迫使他不断进行高难度的规避,险象环生。
安德烈守卫着另一个隘口,他的大铁锤依旧威猛,将靠近的械从砸成废铁。但他面对的不再是硬碰硬的对手。一台“猎手”远远地向他发射了合金网,虽然被他怒吼着甩开,但更多的能量束缚光束接踵而至,像缠绕巨树的藤蔓,不断消耗着他的力量和活动空间。
利姆跟在我身边,用他的短弓射击,但他的箭矢对机人的装甲效果甚微,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干扰和象征性的抵抗。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血色,呼吸急促,但拉弓的手却没有停下。
那些被声波震晕、被电网捕获、被束缚光束定身的同伴,并没有被当场处决。他们被后续跟上的、造型简单的机人熟练地注射某种像是镇静剂的玩意,然后贴上标签,如同处理一批批物资,井然有序地通过特定的通道向后运输。
呵,它们真的要活捉我们,甚至还有贴标签分类。
这种认知比死亡更让人感到恐惧。死亡是一瞬间的终结,但是被俘虏,这大概率意味着可能永无尽头的折磨、改造,或者成为某种实验品。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就在这时,那股令人窒息的能量威压再次降临,“德尔塔框架”那庞大的、不断变换形态的集合体,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滑入了主通道。
它没有发动攻击,只是悬浮在那里,无数细小的六边形金属片如同活物般流动,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那无形的扫描波再次扫过战场,这一次,更加专注,并且更加具有…针对性。
扫描波在我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一种被完全看透、无所遁形的感觉让我毛骨悚然。它那冰冷的意志,如同实质般压在我的精神上。
“异常能量反应源确认,身份确认,优先级最高。遵循最高协议,执行最高效捕获指令。”
话音未落,数台一直游离在战场边缘、造型最为精悍的像是猎犬一样的械从,以及两台专门负责高价值目标的“猎手”,同时将目标锁定为我,它们放弃了其他目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不同方向朝我扑来。
“保护梅普涅普!”薇拉厉声喊道,试图冲过来支援,但被两台突然出现的“镇压者”用交叉的声波攻击逼退。
埃里克想要拦截,却被更多的能量束缚光束封锁了路线。
安德烈怒吼着想要掷出铁锤,但缠绕在他身上的能量束猛然收紧,让他动作一滞。
我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面对这些配置极高的械从,我的粘液似乎无法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影响。我拼命挥舞骨剑,粘液形成护盾和触手试图阻挡,但那如猎犬一般的械从的爪刃轻易撕裂了粘液构成的防御,一旁的“猎手”发射的强化型能量束更是直接穿透了粘液,缠绕上我的手臂和脚踝。
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拘束力传来,我的手臂被强行扳向身后,脚踝被锁在一起,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骨剑脱手飞出,落在不远处。
“可恶!”我发出不甘的嘶吼,拼命挣扎,但能量束如同拥有生命般越收越紧,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皮肤,甚至开始释放微弱的电流,让我的肌肉一阵阵痉挛麻痹。
一台“猎手”走到我面前,机械臂前端探出一支闪烁着寒光的注射器,瞄准了我的脖颈。
完了…要被抓住了…像那些同伴一样,被贴上标签,运往不知道哪里…
就在注射器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
“滚开!!”
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炸响,是冈特!
他不知道何时挣脱了暂时的压制,浑身浴血,如同疯魔般冲了过来!他放弃了任何防御,用他那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狠狠撞开了那台试图给我注射的“猎手”,然后一把抓起我掉落的骨剑,对着缠绕在我身上的能量束疯狂劈砍。
骨剑的锋利在此刻展露无遗,竟然真的斩断了几根能量束,但更多的能量束从其他“猎手”单位射出,瞬间将冈特也笼罩在内。
“冈特!不要管我!”我嘶声喊道。
但冈特恍若未闻,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我和那些“猎手”之间,挥舞着骨剑,如同最后的壁垒。但他的动作在密集的能量束缚下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
“检测到高威胁反抗。执行强制镇静。”
冰冷的电子音落下。数支强效镇静剂从不同方向射入了冈特的身体。
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挥舞骨剑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不甘、歉意,还有一丝的…托付?
然后,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身躯沉重的倒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冈特——!!!”我和薇拉的悲鸣同时响起。
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看着为了保护我而倒下的冈特,看着周围一个个被压制、被拖走的同伴,看着那悬浮在空中、漠然注视着一切只是在下达指令的“德尔塔框架”,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我胸中爆发,却又被那冰冷的能量束死死禁锢,无法宣泄。
我像一条被困在岸上的鱼,徒劳地挣扎着,感受着冰冷的注射器再次抵近我的皮肤。
反抗,失败了。
我们所有人,都成了笼中之鸟,等待着被送往未知的囚笼。
意识,在强烈的悲愤和镇静剂的作用下,逐渐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