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出传送门,熟悉的冰冷金属通道映入眼帘。一台造型简洁的引导机器人无声地滑行到我面前,发出柔和的电子音提示我跟随它。
我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对引导机器人提出了第一个请求。“带我去……收容反抗军成员的地方。”
我需要亲眼确认他们的状况。
引导机器人没有任何异议,沉默地在前面带路。
穿过几条错综复杂的通道,乘坐了几次无声的升降平台,我们来到了一个规模宏大的区域。这里不像之前的囚笼那般死寂,但也绝非什么舒适的地方。
巨大的空间被划分成无数个整齐的隔间,每个隔间里都有数名反抗军成员,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囚服,有的坐在简单的床铺上发呆,有的在进行着某种重复性的、看起来毫无意义的简单手工劳动,眼神大多空洞而麻木。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和一种压抑的沉闷。
我看到了利姆,他缩在一个角落里,抱着膝盖,把脸埋在里面,肩膀微微耸动。我看到了埃里克,他靠墙站着,闭着眼睛,仿佛在假寐,但紧抿的嘴角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我也看到了薇拉,她坐在床沿,脊背依旧挺直,正低声对身边几个看起来情绪低落的队员说着什么,眼神中虽然带着疲惫,却依旧有着不肯熄灭的坚韧。
安德烈被单独关在一个稍大的隔间里,里面堆放着一些破损的机械零件,他似乎被要求进行维修工作。他赤着上身,汗水沿着结实的肌肉滑落,手中的工具被他捏得嘎吱作响,每一次敲打都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他没有抬头,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到了与这些冰冷金属的对抗中。
最后,我在医疗区看到了冈特。他躺在一个维生舱一样的装置里,身上插着几根管线,胸口包裹着厚厚的生物凝胶,双目紧闭,但生命监测仪上稳定的波形显示他至少还活着。看着他魁梧的身躯此刻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想到他为了保护我而奋不顾身的一幕,我的心如同被狠狠揪住,一阵酸楚涌上鼻尖。
我没有进去打扰他们,只是隔着透明的观察窗,静静地看了很久。看到他们还活着,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但看到他们身处如此境遇,另一半心却又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我们目光偶尔相遇,薇拉对我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埃里克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又迅速闭上,仿佛不想让我看到他眼中的情绪。利姆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到是我,眼圈瞬间红了,却又赶紧低下头去。
安德烈始终没有抬头。
这种无声的交流,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难受。他们一定看到了我穿着不同于囚服的衣服,站在“自由”的这一侧。他们会怎么想?认为我背叛了?与帝国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是……理解我的无可奈何?
我不知道,也无法解释。
最终,我对着观察窗,对着里面那些曾经并肩作战、如今却身陷囹圄的同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
“活下去。”
然后,我强迫自己转过身,不再回头。我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跟着引导机器人,我办理了简单的手续,拿到了一个铭刻着特殊代码的手环——这是我的“自由人”身份标识,也拿到了一份标注着可活动区域和基本规则电子文档,以及一个位于某个非核心居住区的、狭小但功能齐全的单人舱室的钥匙。
站在那扇属于自己的、冰冷的金属门前,我却没有立刻进去。
身后,是庞大、有序却冰冷的钢铁帝国,关押着我曾经的同伴。
身前,是前路未知、有限的“自由”与“神明使徒”的身份。
回家的路,似乎已经断绝。
未来的方向,一片迷茫。
我抬起头,望着通道顶部那散发着恒定白光的面板,仿佛能穿透层层金属,看到那片不属于我的、异世界的天空。
臭小鬼女神……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把我丢进这样一个绝望的漩涡,让我背负起莫名其妙的使命,看着我挣扎、痛苦、失去一切……
一股混杂着愤怒、不甘、迷茫和一丝丝不屈的复杂情绪,在胸中翻腾。
良久,我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带着金属和臭氧味道的空气,用钥匙刷开了舱门。
“嘀”的一声轻响,门滑开了,露出里面简洁到近乎简陋的内部陈设。
我没有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金属门无声地关闭,将外界的喧嚣与压抑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