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破晓之光”的日子,像是一卷色彩怪诞节奏突兀的画卷般在我的眼前缓缓展开。曾经在反抗军中时刻紧绷的神经,被一种新的、混合着荒诞、疲惫与微弱希望的生活节奏所取代。现在总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背负着什么的特殊存在,至少在表面上,我成了卡洛斯小队里一个有些沉默、但学习能力和适应力都还不错的新人。
而我们的“冒险”,与我想象中的传统勇者斗恶龙相去甚远,更像是一群高级杂工,在帝国这台庞大机器不屑处理的缝隙间,从事着各种光怪陆离的脏活累活。
卡洛斯作为队长,负责接取和筛选委托。他倒是像个精明的商人,仔细评估着每个委托的“性价比”——不仅仅是任务难度,更重要的是完成后的“人气”收益与所需投入的保证金之间的平衡。
而我身上那点由“先驱者”象征性给予的、少得可怜的启动资金,很快就在几次任务中消耗殆尽,不得不暂时依靠队友的“投资”。这让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个“付费上班”体系的残酷。
他们接取的委托五花八门,不由得让我大开眼界,也让我对这个异世界的奇怪有了全新的认知。
有一次,他们接到清理帝国边境一处废弃矿洞的委托。委托描述是“清除不稳定能量源及滋扰性生物”。当他们深入矿洞,发现所谓的“滋扰性生物”竟然是一群……会发光的、情绪极其不稳定的史莱姆。
这些史莱姆并非主动攻击,但它们受到惊吓时体内能量会剧烈波动,引发小范围的空间扭曲,将周围的岩石和废弃矿车如同玩具般抛来掷去。队伍里的法师艾莉娅花了半天时间,才用安抚性的奥术力场让这群“情绪化”的史莱姆平静下来,最后发现它们只是喜欢栖息在矿洞深处一种能发出特定频率能量的水晶旁边。
任务完成,没有战斗,只有一场小心翼翼的“心理疏导”,以及我用粘液构筑临时屏障,挡住那些被空间扭曲抛飞杂物的狼狈。
另一次,是调查一片靠近锈蚀峡谷另一侧边缘的、被称为“言语森林”的区域。据称那里的树木会“说话”,并且干扰了附近一条帝国能源管线的信号传输。
进入森林后,我们确实听到了窃窃私语,但那并非树木,而是栖息在树冠上的一种微小、近乎透明的飞行生物,它们翅膀的震动会产生复杂的、类似语言的声波。而干扰源,则是一株罕见的、以吸收环境中离散能量为生的“噬能藤蔓”,它无意中缠绕上了能源管线。
斥候凯登用他灵巧的身手和精准的飞刀,在不伤害藤蔓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地将其从管线上剥离;而盾战士布兰登则用他那面看似古朴的盾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力场,暂时屏蔽了那些微小生物的“言语”。任务报告由机人队员露娜用她内置的记录模块精准提交,换来了一笔还算可观的“人气”点数。
还有追捕一只从帝国某“生物资源优化园区”逃出的、擅长拟态和短距离空间跳跃的“幻形兽”;调解两个相邻人类聚居点因为争夺一口被机人判定为“无价值”、但能涌出甘甜泉水的古井而引发的纠纷;甚至协助一台似乎是负责城市清洁的、型号老旧的机人,寻找它“丢失”的一个重要的清洁模块,说真的这重要吗?……
这些任务千奇百怪,有的看似简单却暗藏玄机,有的看似危险实则只需巧劲。
我在其中扮演着多面手的角色。粘液的能力在非战斗场景下展现出惊人的实用性——堵漏、缓冲、临时粘合、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模拟特定生物的信息素进行诱导。
在这之间我开始习惯着这个世界的奇怪,学习着如何与这些奇怪的生物、奇怪的环境,以及无处不在的机人规则打交道,只是尽量让自己能够融入一点。
慢慢地,我熟悉了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卡洛斯,看似豪爽粗犷,实则心思缜密,是整个队伍的主心骨和决策者,他对帝国的运作规则有着超乎常人的理解,总能在复杂的委托中找到最优解。
艾莉娅,那位沉默的女法师,知识渊博得令人惊讶,尤其对历史、能量学和各种奇异生物有着深入的研究。她的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切中要害,施展奥术时那种专注与优雅,与其他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布兰登,可靠的盾战士,性格如同他守护的盾牌一样沉稳坚实。他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检查装备或者擦拭他那面据说传自祖辈的、刻有神秘符文的盾牌。但在战斗中,他是最让人安心的壁垒。
凯登,活泼好动的斥候,身手敏捷,消息灵通,似乎总能打听到一些帝国官方渠道不会公布的小道消息。他负责侦察、陷阱拆除以及……呃,在队伍气氛沉闷时插科打诨。
最神秘的莫过于机人队员露娜。她不像其他机人那样冰冷沉默,会主动与队员交流,甚至能表现出类似“好奇”和“思考”的行为模式。她的战斗能力不明,但在信息处理、数据分析、与帝国系统交互方面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卡洛斯私下告诉我,露娜是他们在一次高难度委托中“意外”拯救下来的特殊机人,之后便主动加入了队伍,她的底层协议似乎与其他机人有所不同,拥有更高的自主性。对于她的真正目的,卡洛斯也表示不完全清楚,但多年的并肩作战建立了信任。
在这种忙碌而怪诞的日常中,我内心种的波澜并未平息,只是被暂时压抑了。白天,专注于任务,学习新技能,与队友磨合。但每当夜晚降临,躺在公会提供的、简陋但安全的宿舍床上时,那些被压抑的记忆便会悄然浮现。
薇拉、埃里克、利姆……他们现在如何呢?是否还是像货物一样被储存着?还有猫蛙人长老咕噜咿·喵喵噗·呱和它的族群,它们是否还安然地生活在那片大森林里?是否还在等待着它们那不负责任的“引导者”?
一种深深的愧疚感啃噬着我。在这里,为了跟其他人一起有一个离开帝国的渺茫机会而“努力工作”,某种程度上,甚至是在为这个摧毁了反抗军的帝国解决麻烦。
这是否算是一种背叛?虽然理智告诉我,活下去,找到出路,或许将来还有机会做点什么,但情感上,我难以接受自己似乎正在“适应”并“利用”这个体系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