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完村长夫妇意味着我一天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我离开村长家的豪宅,沿着村道步伐稳健地前进着。
一方面是因为今天村长夫妇完事得比较快,所以并不用赶时间,这得多亏了那个外乡的侍女。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前方的守卫渐渐多了起来。
村子里的男人除了那些下地干活的和职权特殊的村长,其余的大概都在作为人肉哨卡进行着守卫工作吧。
让他们得到这份无聊工作的罪魁祸首自然就是我了。
一开始村子里的守卫其实寥寥无几,因为在这座闭塞又落后的村庄,很难发生什么大的骚乱。
随着我不计其数地失败尝试,村子里的守卫才逐渐增多。
毫无疑问,他们对我恨之入骨。
比起站岗这种无聊的活计,他们大概更愿意下地干活。
因为昼夜交替的轮班制度,其中有些人不得不减少跟妻子的亲热时间。
虽然设计这个制度的是村长,但显然只有我能合理地承受他们的憎恨。
我小心谨慎地迈着每一步,谨防像昨晚那样又被守卫踹倒。
下班后的疏忽大意一番倒是无伤大雅,上班期间再要重新整理工具可就麻烦了。
更何况之前还有工具被守卫趁机弄坏的情况。
那天因为没完成工作我可是被揍惨了。
是的,他们并不会直接揍我,而是需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而我所能做的,就只有尽量避免那个随时可能出现的借口产生。
我当下的目的地是位于这条村道尽头的佛堂。
说是佛堂,其实也只是一间有些年头的破庙罢了。
陈旧的房舍摇摇欲坠,所以哪怕是严格监视着我的守卫,也不愿意待在其中吧。
开玩笑的,他们只是单纯讨厌这间佛堂罢了。
全村的人都无一例外地讨厌着这间佛堂。
佛堂的门早就坏了,当然也没打算修过。
但只要进入其中,因为守卫不愿进来,所以就会有种与守卫们,或者说整个【神飨村】隔绝开了的感觉。
实不相瞒,这感觉真的很不错。
佛堂里的设施全都破败不堪,好在本来也没有丰富到哪里去。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只有位于佛堂中央,正对着大门的那尊人工雕成的木雕佛了。
即便没有人护理,那尊经年累月的木雕佛依旧宝相庄严,要说没什么玄妙之处,大概是没人会信的。
我极为不敬地爬上莲台,将一个小巧的食盒捧在佛陀的下颚。
随后,晶莹剔透的琼浆便从佛陀的眼中流出,一直流向下颚,最后从下颚精准地滴落到食盒中。
【琼浆】是滋养神体的必须品,只有在【神喰之日】来临前一直服用琼浆,神明才能成为真正能帮助到村子的神明。
无论是【真正的神明】还是【虚假的神明】都不例外。
因为琼浆的保存时间有限,没过多久就会腐坏,变成污浊漆黑的暗水。
所以一般情况下都得即采即食。
这份采集在小巧食盒中的琼浆是【真正的神明】早上所需服用的份额。
当然并不是像【虚假的神明】那般直接服用,而是可以将其添加进正常的餐食中摄入。
配合一日三餐,一天总共需要摄入三次。
这样就可以在保持身体健康的同时,滋养神体。
至于那些不愿意帮助村子甚至想要逃跑的【虚假的神明】,就只需要在深夜直接摄入琼浆就好。
这样他们就不会有多余的力气去想或者做一些神明不该做的事了。
取完早上需要用到的份额后,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佛堂。
我倒也想抽空拜个佛什么的,可惜守卫们正在大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所以还是不要有什么多余的举动为好。
离开佛堂后,我马不停蹄地前往【神居】。
那是唯一的【真正的神明】才能居住的场所,是一座不亚于村长家的豪宅。
【真正的神明】为村子献上祝福,与之相对的,村子为其提供到【神喰之日】为止的优渥条件,这是一桩相当公平的交易,没有人会质疑其中的合理性,当然,那些【虚假的神明】除外。
在离【神居】还有五步左右的距离,我被一名中年女子带着数名守卫拦了下来。
她是负责照顾【真正的神明】的侍女领头,川。
在【神飨村】,若是按年龄层来分,可以分为看起来三四十岁左右正值壮年的原生村人,和十八岁以下的新生村人。
川和村长夫妇以及那些守卫都属于原生村人,而早上的那名侍女毫无疑问则是新生村人。
至于我和椿,则是村中最为低等的异类。
我们是既不属于原生村人也不属于新生村人的特殊个体,哪怕是只有我们两个,甚至也不能归为同类。
因为我们能称得上共同点的就只有和其他人不同而已。
拜先前发生过的企图带神明逃跑,从而导致神明被杀,自己也被断水断粮在暗无天日的监牢中监禁了一个月的前科所赐,我只能在这个距离将装满琼浆的食盒交给川。
川小心翼翼地接过食盒,便转身走进【神居】。
片刻后,【神居】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小口,空荡的食盒被丢了出来,正中我的脑袋。
顾不得那一时发生的天旋地转和脑门传来的疼痛,我竭尽全力地接住了食盒,并确认其并没有损坏。
如果食盒坏了,今天可就麻烦了。
接下来所要做的就只有等待送餐和无所事事了。
在很久之前倒是有帮忙下地干活过,只是现在已经没人愿意让我帮忙了而已。
染红天边的残阳昭示着夜晚即将到来,我得以抽出空闲回到我在森林里搭建的姑且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屋子不远处是椿已经帮我晾好的衣物。
嗯,作为交换,我也该动身了才是。
我从小溪中取了两桶水,随后提着两桶水身上披着条毛巾就向椿的居所出发了。
当确认最后一人离开时,我才适时地出现在椿的家中。
老实说,这个家以我来看也是相当奢侈的,光是能有木制地板这一点就足以让我羡慕得一塌糊涂。
前提是得能忍受得了终日无法散去的**气息,和满地的**。
我走得每一步都比先前被守卫们紧盯时还要谨慎,我是真的不想在这里滑倒。
应该是察觉到我的到来,瘫倒在地板上的椿睁开了双眼。
她的面部表情十分僵硬,面部的肌肉还时不时抽搐着,看起来有些滑稽。
椿「你来啦。」
「嗯,为睦邻友好做一些微不足道的贡献。」
椿「哈哈哈,我们根本算不上邻居吧。」
她说的没错,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称得上邻居的,大概就是隔壁那棵树上的麻雀吧。
「那就姑且当个笑话听吧。」
浑身乏力的椿勉强直起身子,正欲站起来,却又很快跌坐到地板上。
我从床下取出这间屋子唯一没有被欲望染指的好东西。
两张木制板凳。
一张归她,另一张归我。
确认她坐稳之后,我将一桶水直接自上而下泼了下去。
在被溪水简单荡涤过后,椿的状态终于是放松了一些。
我将毛巾用另一桶水沾湿,随后仔仔细细地擦拭椿的身体。
眼中扫过的每一处,都能看到暴力与性蔓延过的痕迹,有些能被洗净,而有些则会被保留。
而此时的椿仍在小心翼翼地用湿润的头发遮掩着右肩的锁骨部位。
那是在最初的夜晚,她被刻下的,如同病毒一般可怖的咬痕。
椿「今天也活下来了呢。」
这是她为了打起精神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嗯,恭喜你,又活了一天。」
即便是用最糟糕的方式。
椿「只要活下去,就一定会有所改变。」
「嗯,这就是外乡人所说的客观规律吧。」
无论是变得更好,还是更糟。
椿「阿无,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哦!」
「当然。」
我知道,她又擅自把我当成同伴了。
她明明知道我跟她是不一样的,却时常对我的存在抱有幻想,不过这大概也是她能够撑到现在还没精神崩溃的原因吧。
她是不被村子允许活下来的,于是,她情愿放弃作为【人】活下去的权利,也要以最糟糕的方式苟活。
而我不同,我是不被村子允许死去的,作为承载着【神飨村】全部恶意的容器,他们必须让我活着,哪怕他们对我恨之入骨。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无数次以身犯险,却依旧能活到现在。
当然这种活法也并不轻松,至少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断水断粮一个月,感受着全身机能衰退,枯竭,濒死,是个不太愉快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