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谕并不存在,所谓的神权,只不过是村长随手赋予的虚假权柄。
村长也会术法之类的东西吗?
所谓能掌控村子的方法?
不知道琉璃和琥珀她们怎么样了。
等我从地牢中醒来时,身上的伤口已经基本修复。
可周遭的景象却让我始料未及。
坍塌的土墙,崩毁的栅栏,焚烧的茅草……
从瓦砾的缝隙中能看见漆黑的夜空与冲天的火焰。
哪有什么监牢,只有一片废墟而已。
我推开那些压在身上被烧得发烫发黑的砖瓦,从残垣断壁的桎梏中挣脱。
迎接我的是一望无际的火海。
不仅仅是村子,还有那曾经永远逃不出的森林,如今都被冲天的火光吞噬。
……
开什么玩笑!
你们全都死了,就只剩下我一个?
我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一具尸体。
大家的罪孽都结束了,可我却仍留于世间。
我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一步步走入火海之中,浑身上下周而复始着溃烂修复溃烂修复的过程。
能得到的只有取之不尽的疼痛,反倒是身上的衣物先我一步告别了尘世。
于熊熊烈火中,我终于寻得一道身影。
而他也发现了我。
村长「阿无,我知道的哟。」
村长「我知道你们的计划,知道那是原本的我无法抵挡的灭顶之灾。」
村长「所以我提前开启了【神喰之日】,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成为完整的太岁。」
村长「我吃掉了太岁,吃掉了神明,吃掉了妻子,吃掉了其他人……」
村长「现在,就剩你了,来,让我吃掉你,让我变得完整!」
村长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愈来愈大,直至成为一座由血肉堆积而成的小山。
无数的头颅与肢体都想要冲破那层皮肤,但都是徒劳。
只能隔着皮肤张牙舞爪,低声呜咽。
村长「看啊,阿无,我体内的神明已经越来越大了,不,并非如此,拜你所赐,我即将成为不朽的神!」
村长「而因为你,那些人终究只能沦为没有名字的怪物。」
村长「成为我登神的养料吧,阿无!」
无数个由血肉构筑而成的人形怪物从那具肉山中脱离,向我涌来。
血肉在他们临时构筑而成的身体上反复脱落黏合,从他们悲切的叫声中可以感受到,那是一种无比痛苦的折磨。
我很快就被他们团团围住,又或者说我其实根本就没有逃跑的理由。
原来,那些被太岁吞食的人,他们的灵魂会被一直囚禁在这里。
说来可笑,时至今日我才认知到这一残酷的事实。
对他们而言,就连死亡都难称解脱。
我的理解越是完备,我的罪便又加重了几分。
周遭的血肉束缚了我的四肢。
眼前的血肉扼住了我的喉咙。
「莫里,十五岁,梦想是成为音乐家,来这个村子的第一天就为大家演奏了一首自己最爱的小提琴曲,老实说,我曾一度把那乐器认成是二胡,真是抱歉。」
「哈娜,十二岁,是个有着百灵鸟一般歌喉的女孩儿,跟妹妹吵了一架后离家出走后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你拜托我说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到外面去的话,要替你跟你的妹妹道歉,时至今日我都还停留在这里,真是抱歉。」
「林小婉,十七岁,梦想是用画笔画遍名山大川,你画得真的很好,可是我没能保住你留给我的画,真是抱歉。」
「……」
那一团团血肉纷纷停止了动作。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分清楚谁是谁的,只是在冥冥之中有种感觉,某团血肉应该是我没能救下的某人。
村长「你们快动手啊!他可是害你们落得如此下场的罪魁祸首!是他把你们变成了没有名字的怪物!」
象征的村长存在的肉山急切地向我袭来。
血肉在残垣断壁上蠕动发出粘腻的声响。
「他们不是没有名字的怪物,他们是名副其实的人类,本该如此。」
血肉筑成的小山土崩瓦解。
村长好像也不复存在。
无数血肉向我簇拥而来。
我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恐惧,迎来属于我的终结。
???「谢谢你。」&「我恨你。」
???「你是好人。」&「你是罪人。」
——
纷乱的雨滴打在我的脸上将我唤醒。
我一丝不挂地躺在【神飨村】的残骸中。
无需确认,我已知晓,此时此刻此地,仅剩我一人。
记忆中的大火将那片我曾以为一辈子都走不出的森林烧得破败不堪。
等我走出这片群山缭绕之地时,雨已经停了。
站在高处,可以看见柔和的太阳,以及一道于满目疮痍的废墟上空划过的彩虹。
大家都死了,无论是身为太岁的老爷子,还是身为被让渡者的村民,或是作为食粮的神明。
毫无疑问的,我成为了新的太岁。
巨大的空虚感将我包裹,虽然我从未觉得充实过就是了。
???「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你当时可没有对毁掉这里表达不满呢~」
人在空虚的时候,是会产生幻听的吗?
明明以前从未发生过。
???「当然不是幻听啦!现在你的心声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哦,毕竟我可是要被你永生永世记在心上的人呢~」
嗯,好像是被琉璃要求过这种事。
不过她已经不在了,应该就不作数了吧。
???「你这家伙,不要趁别人死了就反悔啊杂鱼萝莉控!」
我的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
胸腔好像要被撕裂了一般。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胸口像花朵般绽开骨血,一具娇小而灵动的肉体从中钻了出来。
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可谓是瞠目结舌,好吧,表情应该没那么夸张。
琉璃则是忙着甩去身上的血水和碎肉。
琉璃「好像是因为某些人的愿力让你从太岁变成神明了呢,创造生命可是神的权柄。」
「那他们……」
琉璃「他们已经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不过说起来,你心里确实还有个人呢,刚刚挤死我了。」
胸口的大洞刚刚开始愈合就又被琉璃强行撕开。
只见她摸索了一阵,就又从我的心里拽出个人来。
虽然她的身体仿若新生,但我一眼就认得出来。
「椿。」
不过她并没有像琉璃一样保留意识,姑且还处在昏睡状态。
琉璃「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琉璃「现在我把你救出来了,你得实现我一个愿望。」
「你想要我做什么?」
琉璃「当然是跟我一起回学校啦!我这篇论文要是没有你这个实例,就又要被导师批胡编乱造了!」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