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悠长而麻木的深吻过后，少女温柔的吐息逐渐远离了安娜的唇角。
安娜动了动眼睛，房间很黑，看不见光，她缓缓地举起手，可张开手掌却望不见五指。
她有些惨淡地笑笑，她卖艺不卖身的豪言壮语，就在刚刚被她歪打正着撞上的客人踩在了脚底。
在她停止反抗以后，少女便发了狠忘了情，一发不可收拾地停不下来。
到后来少女大概也没了力气，便作弊般的用起了水魔法，水柱冰凉轻柔又带着点冲劲的触感安娜发誓这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她不干净了，她不纯粹了。
而那个始作俑者正在一旁摸黑整理着衣服。明明自己被折腾得连一丝力气都不剩，那家伙却只是衣角微脏，仿佛把她吃干抹净只是顺手的事。
呼啦。少女燃起了壁灯，那只老壁灯的火芯大约是用的久了没换，火焰在灯油上飘荡摇摆，照的一双人影也在地板上律动。
奇怪的占有欲得到释放的少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她的手掌轻抚着安娜的脸颊，一枚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了安娜的额前。
安娜的内心出奇的平静。
还好是指名的客人，差点就酿成了大祸。
她甚至有些庆幸，庆幸把自己推倒的人就是自己的客人。
“下午怎么偷跑了？”
“诶？下午？”
安娜有些生锈的脑袋转了起来，时间倒退回下午，她想起她拒绝了角斗场经理两枚银币的挽留。
那时她正急着往酒馆来赶场子，根本没有心情顾及经理说了什么。
现在想来...眼前这个刚刚把自己办了的少女就是那个胡乱加码害得自己没钱可赚的坏胚？
“喂！！！难道就是你害得我没赚到钱！！！1:3的赔率，你知不知道我能赚多少啊！”
安娜摇晃起少女的肩膀，怨怼冲散了事后的温存与身份的沟壑，此刻她是真的想不管不顾，把少女压在身下给办了。
“那点钱？不，我只是想见你。”
“喂，那害得我没钱赚就是你想见我的方式吗？你不是知道我在这里兼职，那你就和现在一样直接来指名我不就好了？”
少女忽然仰面躺下，她的双手穿过银发的缝隙，拂过安娜瘦削的肩胛，在后颈如锁扣一般相合。
安娜重心不稳，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她的怀里...然后差点闷死在那山谷里。
“你干嘛！”
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安娜吸了吸鼻子，但这却并不能让泪水倒流。
她忽然感到一阵绝望，山一般磅礴的重压落在了她的肩上，可她太瘦了，她扛不起这座山。
她抽泣着，小腹被铭刻上奴隶纹的屈辱再次涌上心头。
都是因为那个家伙，她在角斗场上拼搏努力了那么久一瞬间便化作了无用功，甚至连在酒馆里指名她把她吃干抹净了也连小费都不肯给，害得她脱离苦海的日子又往后延了许久...
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怨气如毒液一般渗进安娜千疮百孔的心灵，可转瞬间，少女的吻落在了她的唇边。
那个吻紧贴着唇角，温柔而克制，却如解药一般瞬间驱赶了安娜心中的仇怨。
“想好了吗，要不要成为我的人？反正你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打上了我的标签。”
“哈...？”
安娜有些哑口无言。的确，她刚刚被眼前的坏胚给得手了，但她总觉那个恶役千金所指的并非如此。小腹的灼热感依然炙烤着她的心灵，她不会跑去找王室买走了自己的所有权吧？
那个疯子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因为我偿还了你的债务，你的债权人变成了我奥菲莉娅·卡斯狄兰——换句话说，我是你的主人。”
“喂，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安娜的浑身上下都像在火上炙烤，那是所有者通过纹章发出的惩罚。
“因为我和你是同样的人，而且，我需要一把好用的剑。”
她那冰山般的眼眸忽然涌现出某种近乎狂热的执着，仅仅一瞬便又恢复了冰冷。
她眼里的那团火灭得太快，就像黑夜里偶然亮起的火星，一刹那的光和热，转瞬间又重归冰冷。
“开什么玩笑...”
同样的人？开什么玩笑。你这种任性的大小姐...又怎么能和我感同身受呢？
安娜克制着情绪，可下一瞬间自被召唤以来所有的艰辛、委屈、不甘、愤懑都化作了泪水，冲垮了她强忍的心防。
至于好用的剑？她的剑折断了，她早就不是什么锋利的剑。
她只不过是一把被名为债务和生计的雨淋得生锈的断刃...不过是一介身份低贱的奴隶。
“你到底要做什么...”
安娜的手摸索着，她下意识地寻找着自己的剑，可这里是酒馆，她也根本没有剑，甚至她身上未着寸缕。
就算她拿到剑又能如何呢？即使手握着剑，奥菲莉娅只要动动嘴，她便会因为痛苦而倒下。
在奥菲莉娅面前她的危险程度甚至不如门口的扶手椅。
起码扶手椅要是砸下来是真的会给她那惊为天人的小脑瓜开个瓢。
“我要讨伐魔王，我需要帮手。”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她一个在金矿和象牙塔里长大的大小姐没事和魔王较什么劲。
讨伐魔王自王国立国以来便是遵从召唤而来的五大勇者的使命，她又来掺和什么？
“信不信随你，我无意解释。我有我的理由，而且，想必你也想要再次回到那片战场吧？”
安娜沉默了，她说的没错。
曾经的五人勇者好像早就失去了再战的志气。
枪是勇者中受到惩罚最轻的，他撇清了责任，仗着公主混了个贵族的名头；弓降临的那个躯体听说是个大贵族的独子，他的家族庇护了他，如今正在不知某处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杖那家伙凭着魔法才能得到了魔法塔的庇护，此刻她正作为魔法塔的新生代骨干而在魔法领域里扬名立万；至于盾...他没有忘掉转生前的本事，他在王都开了家烘焙坊，生意很红火，早就还清了债务，他甚至筹划着新开一家分店。
到头来只有自己还在坚持着那个不切实际的使命。说是使命，更多的是执念吧。
安娜放不下那场失败，明明就差一点，明明不是自己的问题，却还是败了。
许多人因此白死了，许多血因此白流了，许多地方因此生灵涂炭，不该是这样的，不能是这样的。
明明她们是勇者，被召唤于此便肩负起使命。
如果不完成这个使命的话...那勇者召唤不就成了笑话吗？
那样对不起对她们寄予厚望的这边世界，也对不起猝不及防离开的那边世界。
这个执念一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安娜的心里。
在公审被推卸责任时她没有辩解，即使沦为奴隶她也在努力还债，只为了有朝一日她依然可以拿起剑走上那片战场...她要终结这份无聊的使命。
“你说的...没错。我想回去，比谁都想。”
“那就成为我的人，我带你去，我陪你去。”
一个强势的拥抱，安娜趔趄着，那双环住自己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来帮我，安娜。没有人支持我...我只能想到你了。”
这个疯子又在耍些什么把戏...
安娜僵直地站在原地，她不可置信，眼前刚刚还强硬得像一块钢铁一般的疯子怎么会忽然间流露出软弱的一面？
她在表演吗？不，不像，那肩膀颤动的频率，那箍住后背的力量，如果是演技的的话那也太逼真了...逼真到连向来习惯表演的安娜也没看出来破绽。
安娜依稀辨认出一种与自己极似的、近乎疯狂的执念。
“给我钱吗？”
“不给。”
“那就没得谈了。我要还债啊，没钱不行。”
“你的债主不就是我吗？”
安娜感觉怀里的奥菲莉娅或许真的和自己有些相似。
她也像是一只随时会溺毙在某种重压构筑的水潭里、正在拼命寻找救命稻草的无助小兽。
她正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肩膀，在短短的一瞬里将她的柔软展示出来。
“那你能免掉我的债务吗？能的话我就答应你。”
“成交。”
拒绝了这疯子，我就永无出头之日。答应了，不过是跳进另一个火坑……但至少这个火坑，通向我想去的地方。
安娜沉默着，她笨拙地伸出手，轻轻抚摸起奥菲莉娅的长发。
这样算是她表明决意了吗？安娜自以为是算的。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学校里陪着我。”
“哈？”
不是说要去讨伐魔王吗？怎么变成陪她上课了？
“那魔王？”
“还没到时候。”
“半年后，学院将会组织优秀学员前往魔族与王国的边境参加一些简单的讨伐战斗，在那之后我们便脱离大部队。在此之前，你得在学院好好的陪我。”
“喂喂喂，堂堂的北境大小姐让我陪着上学...你不会是没朋友吧？”
安娜只觉得有点扯淡。
“当然不是。不过...能让我‘满足’的对象，可是只有过安娜你一个人哦。”说着，她的手指点在了安娜的唇间，阻止了安娜张嘴反驳，“很美味，安娜，多谢款待。”
“喂！”
理解到奥菲莉娅在说什么暴论的安娜脸霎时红了。
她忽然意识到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对面天降的便宜主人解了个一干二净，她慌乱地整理起衣衫，却在恍惚大意间极近距离对上了那双蓝眼。
嘛...奥菲莉娅好歹也算是个美人，她也不算吃亏。
安娜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都已经有了既成事实了，她再抗争又有什么用呢？她就算抵抗到底，恐怕也只会换来再扣一次的下场。
更何况陪大小姐上学总比白天打假赛，晚上陪花酒的日子要轻松得多...吧？
不就是白天陪她玩玩闹闹学学，晚上躺好跟她一起玩扣扣空间吗？和之前也没差哪里去。
安娜沉默着，奥菲莉娅也不再戏弄她，只是抱着胳膊，背对着安娜，仿佛那就是她对忙着遮掩秘密的安娜底线般的尊重。
直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停下，她的手心才浮现起一缕光芒，与安娜衬衫下的烙印共鸣。
“第一个命令，笑给我看。”
安娜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挤出一抹可以称之为标准的微笑。
奥菲莉娅勾了勾嘴角，她很满意。
“第二个命令，跟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