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这么晚?安娜。”
安娜走进那家名为“忘忧百合”的酒馆时浑身早已湿透。酒馆的一角放置着冰系的魔晶石,不断释放着冷气,冷的安娜打了个哆嗦。
她挂上招牌的微笑,应付起柜台前忙着揽客的老板娘,却直接遭到了无视。
她不是头牌,没有人会在意。
除了负责管理出台侍者的妈妈桑,她是不敢把眼睛盯在头牌们的身上的,她的目光只会停留在安娜的身上。
那位有些发福,却神韵十足的妈妈桑踱着小碎步上前,一把掀掉了安娜身上的破斗篷,安娜慌忙捂住小腹,脸上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耳光。
“躲什么躲,还不快去换衣服?今天可是有贵客指名你出台!”
耳光不疼,安娜的胸口却闷得像在下雨。
“好...我这就去。”
咽下苦闷,安娜捂着小腹向侍者的休息室走去。
妈妈桑远远扔来一串手牌,她接过,低头望去,是全酒馆最为奢华高级的公主包房。
看来指名她的是个身份显赫的女宾。
安娜在这间酒馆工作了一年多,接到的指名倒也不少,大部分是女宾,就连稀少的男宾也是王都里那些有着女装爱好的年轻贵族。
褪去衬衫短裤,望着镜中的自己,安娜轻轻叹了口气。
她太瘦了,个子在同龄女性中也算是矮的那一挂。
以她自己的审美来看,脸倒是不错,说得上可爱,但却没什么血色,线条也不圆润。
唯一称得上亮点的是那头月光般的银发和火焰似的眼睛,这种发色和瞳色在王都极为少见。
她这副模样大概是不太招王都的贵族男性喜欢的。
那帮人喜欢的是胸大腰细个子高挑的,天鹅般的贵族女孩,从来不是她这种贫民窟里平平无奇的丑小鸭。
但在王都贵族女性那边又是一种情形。
会指名同性陪侍的基本上无一例外都是姛。
安娜看过在她们中流行的绘本和故事,大多都是些贵族多金阳光女拯救失足阴湿贫民女的样板戏。
在“忘忧百合”的所有小姐妹中,大抵只有安娜满足她们的幻想。
安娜也乐于陪她们演一出爱与被爱、拯救与被拯救的戏码,给客人满分的情感体验。
也亏得这样,她做陪侍一年有余,却从未真正意义地失过身。
用她的话来说,她只卖艺,不卖身。
换上一身以王都魔法学院为蓝本模仿的制服,白色的长袖衬衣,领口上系着缎带;蓝色的褶裙安分的垂到膝下,与小腿袜间只留下短短一拳的距离。
安娜将银发梳成了低双麻花辫垂在肩上,想了想,却只是在双颊扑了点腮红,转身便把唇釉扔回了抽屉。
她轻轻调整在地板上磕了磕鞋尖,在镜子前转了一个圈。
裙摆飞扬,脚步翩跹,可安娜总觉得差些什么。
傲气?朝气?还是说是沁在骨子里的贵感?安娜不知道,但她总觉得那些天之贵女们应当是这样的气质...
反正与她这种下水道里阴暗爬行的鼠鼠截然不同。
该上班了...不对,该上钟了。
拉开休息室的推拉门,吧唧,安娜与面前的少女撞了个满怀。
“抱歉,真的十分抱歉...”
安娜低头道歉,却与同样低头的对方再次相撞。
“不,不要投诉我...”安娜指尖轻捏着有些宽大的袖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的眉眼低垂,目光楚楚可怜地在地面上飘忽,“姐姐...”
这是她一贯的计俩,百试百灵。
“投诉?这可不好说呢。”
对方不像是好糊弄的主。安娜抬起头来,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与她这个冒牌货不同,对方的身上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学院制服,即使造型相同,但无论是面料还是做工都远远胜于安娜身上的仿品。再往上看,却直接惊得安娜说不出话来。
那张脸太伟大了,她从未见过能有这么一张伟大的脸。
小巧圆滑的骨相、白净精巧的皮相,一双湛蓝如湖海的眼眸,还有一头如太阳般耀眼的金发。
何等的美人啊。安娜吞咽着口水,不由得退了几步,却不小心被门槛绊倒,仰面摔在了地上。
糟糕。
安娜急忙伸手遮住小腹,可抬眼望去,从表情上看那位少女显然已经看的真切。
“啧。”
她像是鉴赏某种孤品一般啧啧称奇,安娜的手不由得攥紧了裙摆,她低着头,默不作声。
那双红眼幽幽地抬望着少女,可仅仅一瞬却又移开,抓住裙摆的手霎时松了。
她手撑着扶手椅站起身,向着面前的少女深深一躬。
“安娜?”少女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就像屋外的雨。
安娜忽然僵住在原地。
“您认识我啊...小姐。”她挤出一抹招牌的微笑,“真巧啊。”
“我当然认识我指名的侍者。”
少女的指尖旋转着手牌,她步步紧逼,安娜步步后退。
直到背脊紧贴着墙壁,退无可退,安娜才发觉自己已然落入了少女用人与影构筑的牢笼之中。
“小姐...?”
忍耐,必须要忍耐。
安娜深知那身制服背后隐藏着的家世与背景,她惹不起这样的天之贵女,她必须为这无妄之灾而折腰。
少女一手撑在墙上,一手将手牌随意扔开,双指挑起了安娜的下巴,那双蓝眼仿佛荡漾着波涛。
温热的吐息一点一点逼近安娜的侧颈,一点点痒,羽毛一般搔在安娜的心上。
安娜的呼吸沉重起来,沉重而缓和的呼吸又随着少女手指的逼近而变化为金丝雀的夜啼。
而那手指却宛如跋山涉水的旅人,从山脊到丘陵,越过丘陵间起伏不大的沟壑,直达一望无际的沙漠,顺着沙漠,再往下便是绿洲。
旅人在沙漠驻足,她对绿洲抱有敬畏。
“哈~”
身体热得不行,心脏也如敲鼓一般扑通扑通,全身的力气在少女手指轻抚的瞬间被抽离得一干二净。
少女的手指忽然撩开了安娜的衬衫,让那被深藏的纹印再度见到天光。
她的手指轻轻摁在了纹印之上,手指顺隔空着纹印的走向游弋了起来。
安娜的衣衫狼狈,浑身脱力,她再也无力抗拒小腹上的秘密被人极近距离地观赏。
“不,不要看那里。”
安娜的乞求像是笼中鸟的哀鸣,可无论是困在笼子中的金丝雀还是落入少女中的她都早已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她只能被动地接受,强迫自己接受。
屈辱感在她的心头翻涌,眼眶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一般酸涩不已,她想哭,可理智却告诉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想要挤出一抹职业性的微笑,可不管怎么向上牵动,嘴角却始终抿得紧紧的。
望着眼前在自己的身体上肆虐的少女,安娜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很美...和你一样,安娜。”
美...?这可真是...荒谬极了。
安娜不由得攥紧了拳,那抹印痕于她而言是愈合不了的伤疤和挥之不去的梦魇,可眼前这个家伙却大言不惭地说它“很美”,她在想什么?
羞辱自己吗?还是在嘲笑自己的落魄?她知道自己的来历吗?
如果知道的话...是特意来看废物勇者的笑话的吗?这个恶役千金到底在想些什么?
“安娜,我知道你的一切。”少女的胸膛与安娜紧紧相贴,安娜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装在那胸膛里有力搏动的心脏,“成为我的人吧...把一切都交给我。”
想要反抗,身体却不受控制。
小腹的纹印如灼烧一般疼痛,安娜清楚,那是奴隶纹章上的魔法烙印在起效,是她的所有者在通过奴隶契约强行下达命令。
安娜只能眼睁睁地目睹自己一点点地被少女占为己有,自己却如窒息一般连声音都卡在喉咙。她只能无力地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在释放着自己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安娜觉得自己好像海啸中的一叶舢板,无论是惊风还是骇浪,她将被浪潮吞没。
她身不由己,她想要自救,可她只能被浪潮掀翻她的船,坠入水中,沦为浪的俘虏。
或许她还会被潮水冲上岸,或许她只能沉入海底。她太微不足道了,在海浪的强制力下她只能顺从,她这艘舢板已然波倾浪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