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试炼还在后头。
塔楼只有三层，如果第一层没有的话...那一定是在第二层。
她深呼吸调整着节奏，在心中做好了准备。
即将到来的东西绝对会在莉迪娅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或许她这辈子到老什么都忘了，还会念叨着今日的惨状。
那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走了，莉迪娅，做好准备。”
来吧。
安娜挥剑斩开了腐朽的木门。
她踏上台阶的每一步都沉重得像陷进了沼泽。
扑面而来的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其中还混杂着呕吐物与某种浓浊腥臭之物的味道。
那股气味几乎摧毁了安娜的嗅觉。
不用看也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姐姐...”
啪叽。莉迪娅撞上了安娜的脊背。
她的手指紧紧地攥住安娜的衣襟。
“这是...什么味道。”
“血，还有某种...”
安娜斟酌着措辞。
“某种液体。”
希望莉迪娅能明白她在描述什么。
耳边低低地传来沉重的喘气声。
顺着声音，安娜推开了一扇木门。
莉迪娅怔在了原地。她的瞳孔瞬间放大，一股剧烈的呕吐感冲击着她的喉咙。
她的手颤抖着握住了剑柄。
安娜比她要快。一道剑光闪过，一只正沉浸在快感与享乐之中的哥布林便被削掉了头颅。
被哥布林压在身下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从破损的皮甲来看大抵便是先前失踪的冒险者。
他的双手被锯断了，断面一片焦黑。一根绳子拴住了他的脖颈，顺着身体捆住了双足。
他以一种近似于朝圣的姿态跪拜在地上，可谁都知道那绝非虔诚。
从他那缺少的身体部件和某种另作他用的身体部件一看便知。
某种不知名的浓白液体正顺着他的脊背滴落。
“哥布林就是这么一群家伙。它们会折磨被它们捕获的人类...就如你看见的这样。”
安娜面无表情地走到了男人身边。
她俯下身，在男人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只见男人的肩膀忽然剧烈颤抖了起来。安娜举起剑，一剑剌开了他的喉咙。
动作快到莉迪娅都来不及惊呼出声。
她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目睹着一切，用手捂住了嘴。
那浓烈的腥臭气息无孔不入，从她她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渗透，腐蚀着她的心智。
她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泪水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走吧。后面...你还会看见别的。”
安娜与她擦肩而过，她没有回头，声音冰冷得像永冻的冰雪。
冷里夹杂着恨，恨里浸透了怒火。
莉迪娅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安娜的背影，仿佛那是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源。
她不敢移开眼睛，生怕那束光会在某一瞬间消散。
她跌跌撞撞地跟上了安娜。
第二个房间，第三个房间…景象大同小异
莉迪娅第一次感受到“人间炼狱”的具象化。
这一层关住的都是男性。
有的死去多时，身体残缺不全，安娜推开一扇门，迎面而来的是绳子吊起的手脚；
有的还残留着一口气，或趴或躺，眼神空洞而苍白，喉咙里一味发出无意义的嘶鸣声。
安娜只是冰冷地注视着每一个人。
已死的，她会随手拽过一片布，或是一件破衣烂衫，盖在他们的脸上。
还剩一口气的，她俯下身去，倾听他们最后的呓语，然后挥剑，迅速而精准地结束他们的痛苦。
她的剑很快，大抵对于那些将死未死的人来说，是一种恩赐和解脱。
见到第三个人时，莉迪娅已不再感到反胃。
她的指甲用力抠进了缠绕剑柄的红绳之中，松开手，指印清晰可见。
她默默地跟在安娜身后，强迫自己不去想象那些可怜人经受的苦难，强迫自己不再共情。
她觉得自己正在杀死自己的情感。
直到安娜推开了这层楼的最后一扇门。
这个房间要干净的多。
角落里，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正蜷缩着。
他像是从水池中捞起来一般瑟瑟发抖着。
他被扒去了外衣，浑身沾满了污秽。听到开门声，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神瞬间光亮起来。
如将死之人找到救命之药一般求生的光。
“救，救我…”
他的嗓音嘶哑。
“我马上来救你！”
莉迪娅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名为拯救的火苗。
她想要救他，她应当救他。
她下意识地走上前一步。
安娜的剑却径直横在了她的身前，拦住了她。
“别动。”
安娜的声音压得极低，红瞳锐利地扫视着少年。
“姐姐...他还活着！我们可以救他！”
安娜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打量着少年的每一寸肌肤，以及他身后的每一方地面。
“能站起来吗？能的话走过来，我们救你。”
安娜话语冰冷。
少年脸上的希望逐渐破灭，渐渐被一种近乎诡异的焦急所取代。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带我走吧！它们，它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姐姐！”
莉迪娅推开安娜的剑，向着少年走去。少年望见她的靠近，脸上的笑容重新绽放开来。
“莉迪娅！”
那是莉迪娅从未听过的严厉呵斥。
身体失衡了。
莉迪娅只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
她仰面倒下，余光却瞥见安娜从她的身边越过，手中剑闪着寒芒，流星一般直奔着少年而去。
几乎在同一瞬间，少年脸上的笑容瞬间扭曲——不，不认识是他的整张脸都变得扭曲。
他的嘴角咧到人类根本不可能达到的弧度，喉咙里发出的也不再是求救，而是奸计得逞的狞笑。
他如同中了爆裂魔法一般炸得四分五裂。
无数只紫黑色的蜘蛛从爆开的躯体爬出，汇聚成一道黑潮，向着安娜席卷而来。
这根本就是一个诱饵陷阱。
“退后！”
安娜厉声大喝，剑尖瞬间燃起了金白色的火焰。
她一剑挥出，剑刃裹挟着火焰向前席卷，将冲在最前面的蜘蛛群烧得噼啪作响。
莉迪娅的心脏几乎停跳。
她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爬起，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安娜的谨慎。
如果不是安娜，她现在已经扑了上去，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恐怕那蛛群会在一瞬间撕碎她的身躯。
是安娜救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