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的秃枝切割着灰蓝色的天空。「听我说啦，小澈，」若璃飘在林澈身侧，像个尽职尽责的人生导师，喋喋不休，「你真的该多拓展一下人际圈了。茜学姐其实人很好，只是看起来有点难接近，那是因为她……」她突然住了口，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林澈含糊地应着，心思却不在此处。越是临近十二月二十四日，他心中的违和感就越是强烈，像一根无法拔除的刺，扎在记忆的最深处。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比生命还重要的事，重要到光是想到「圣诞」这个词，心脏就会被无形的引力攥紧，隐隐作痛。
心理研究社的活动室里，社团社长兴高采烈地宣布了圣诞夜聚餐的计划。周围响起一片热烈的讨论，唯有林澈，像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犹豫地举起了手：「那个……我那天，可能有点私事。」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他有什么私事？
若璃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本应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林澈看不懂的、混杂着欣慰与痛苦的复杂情绪。
「你小子不会有女朋友了吧，这么着急，看起来挺幸福啊。」社长一脸坏笑地搂住林澈的肩膀。
「没有啦，我有个妹妹要来，家人让我陪她逛街。」林澈尴尬一笑，伸出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当然啦，妹妹什么的都是假的。」林澈默默在心里吐槽。
下午，林澈照例来到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总是抢手，今天，依旧是那个他最喜欢的角落，依旧只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茜。她深棕红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阳光为其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她专注的神情让周遭的喧嚣都自动静音。
「茜姐午安。」茜听到后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算是打了招呼。
林澈在她不远处坐下，若璃则无声地飘到茜身边的空位上。她看到茜并没有刚才这么冷漠，反而轻咬下唇，红着脸，低头敲键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还在嘟囔着：「在这坐了一下午，终于等到他了，还跟我打招呼了，嘿嘿。」
「看来我们小澈澈有戏呀。」若璃边摇头边自言自语。想到这，她赶紧跑到林澈身旁说：「多好的机会啊，」若璃用气音催促道，「约她去圣诞节呀，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林澈摇摇头，翻开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目光越过书页，飘向窗外。霞光正一点点染红天际，将云层烧成瑰丽的灰烬。一种难以言喻的怀念与空虚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觉得自己似乎曾无数次和谁并肩坐着，看过同样的景色。
若璃安静地看着他失神的侧脸，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学习的间隙，林澈去背书区的休息长廊透气。巧的是，茜也拿着水杯走了过来。
「上次的笔记，谢谢你了。」她轻声开口，声音清冷，却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不客气。」林澈有些意外她还记着那种小事，「保研……进展顺利吗？」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苏婉茜疲惫地摇了摇头，揉着太阳穴：「卡在一个关键点上好几天了。保研的竞争太激烈，感觉一步都不能走错。」她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声音低了下去，「有时候觉得这么努力，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父母……他们除了按时打钱，从来不会问我一句过得好不好。」她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迷茫与脆弱。「只是觉得……」她牵起一丝苦涩的笑，「好像很难有人，能真正理解这种感觉。」
那一刻，林澈在她清冷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种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被世界隔绝的孤独。
回到座位后，林澈久久不能平静。若璃观察着他的表情，像一个循循善诱的魔鬼，轻声问：「说真的，小澈，你觉得茜学姐这种独立又优秀的女生，怎么样？」
林澈沉默了。若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急切：「回答我。」
「她……」林澈斟酌着词句，「确实很优秀，让人敬佩。但……」
「但如果是若璃你这样的呢？」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空气凝固了。若璃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这句话刺穿。她愣了足足三秒，才用一个夸张的苦笑打破了沉默：「笨蛋！我是幽灵啦！不算数的！快给我重选！」她的语气不容置喙，还挥了挥拳头，强行将话题拉回了茜身上。
林澈虽然困惑，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承认了对茜的欣赏。看来我要帮帮这个呆子了，」若璃暗暗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