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如月的眼神飘向讲台,在那里,身高勉强达到一米六的老师森原小满正在努力地在黑板上写着字。而这位颇显稚气的“萝莉老师”,甚至也可以被归类为清水遥后宫团的外围成员。
作为一名物理教师,按理来说,应该有理科的严谨,却记不清楚教学进度、教授班级,甚至学生的名字,未免有些太不够格。她同时也接受了清水遥和后宫团的很多帮助,勉强算得上外围成员的标准。
她又在想那股奇怪的感觉了。
从周一开始,这感觉就像附在衣角的细小绒毛,总在不经意间蹭过皮肤。
再啪一下,来个静电。
今早课间在楼梯口撞见清水遥时,那股熟悉的异样就在空气里浮动,可等看到他身后跟着的朝仓和还有藤原雪绘时,那感觉突然就变得清晰起来,像蒙在玻璃上的雾气被擦掉一块,露出后面既熟悉又陌生的纹路。
这已经是这周第五次了。
千叶如月悄悄抬眼,落在斜方的清水遥身上。
他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笔帽上的银色挂坠随着写字的动作轻轻晃动——应该是藤原雪绘送的。
她见过他单独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样子,见过他和社团活动部部长在走廊讨论社团活动的样子,甚至昨天体育课自由活动时,还碰巧和他在器材室门口单独遇上。
可那些时候,空气里只有再正常不过的距离感,像两杯并排放着的水,各自冒着属于自己的热气,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千叶如月想不明白。
“千叶,老师在叫你呢。”后桌的好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千叶如月猛地回神,发现全班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脸颊瞬间有些发烫。“抱、抱歉,老师。”她慌忙站起身。
虽然森原小满已经在水原高中,可以作为某种形容词使用,但她毕竟还是老师,作为学生,此时对于森原小满问的问题两眼一抹黑的她也只能低着头。
不过好在倒霉蛋不止她一人,森原小满接连点了好几个同学的名字,站起来的学生们都和千叶如月一样,对着黑板上的题目抓耳挠腮。
就在森原小满攥着粉笔,鼻尖沁出细汗,眼看就要红了眼眶时,后排的位置传来清脆的女声。
“老师,我知道这道题应该怎么做。”一道温柔而清冷的声音划破沉寂,众人循声望去,藤原雪绘正从座位上站起。
她转校来的这两周总坐在后排的位置,或者说清水遥旁边,她银灰色的长发垂在肩头,此刻抬眼时,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她握着课本走到讲台前,拿起粉笔的动作利落干脆,在黑板上写下解题步骤时,字迹清隽有力,和她安静的模样截然不同。
森原小满眨了眨眼,凑近看了看黑板,突然拍手道:“对哦!就是这样!藤原同学好厉害!最近进步好明显!”
老师的这番举动并没有博得同学的更多关注,昏睡的同学依然昏睡,不在乎的同学依然不在乎。
但对这一切小心谨慎地观察着的千叶如月却分明看到,藤原雪绘手里的课本夹着一张格格不入的纸条,她就是用这张纸条上面写的东西来回答的。
而纸条出自谁的手,只要看她周围一圈的人就知道了,毫无疑问,是清水遥。
而此时的始作俑者,纸条的主人正望着窗外。
此刻正是下午3点,秋日的阳光褪去酷烈,裹着橘红色的温柔,漫进教室。清水遥半张脸浸在光里,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下晃出细碎的光斑。千叶如月顺着他的视线向外看去,澄澈天际间,只有几缕淡得近乎透明的流云,像被风吹散的棉絮,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千叶如月的目光缓缓扫过教室,像用细密的网筛滤着每个角落。
视线落在朝仓和身上时,她正埋首于大量的表格中,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游走,仿佛周遭的喧闹都与她无关;藤原雪绘则在低着头研究习题集,睫毛垂下的弧度安静得像幅画;而其他更外围的成员也在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一个诡异的事实随着视线的移动逐渐清晰:这些被默认归为后宫团的成员,此刻竟没有一人把目光投向刚刚帮了藤原雪绘的清水遥。
他们分散在教室各处,做着各自的事,彼此间没有任何眼神交汇,更没有寻常小团体那种心照不宣的互动,像一盘被打乱的棋子,看似散落无序,却又透着一种疏离感。
千叶如月用牙齿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翻动自己的笔记本,一边拨弄着刘海一边快速地看着那些记录,而当她再次回看那张被她画成蜘蛛网的关系图时,她才猛然间明白过来,那股奇怪的感觉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在密密麻麻的关系连线之间,那些被她归类为后宫团成员的女孩子们,竟被她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一条至关重要的联系,也就是她们本人与清水遥的连线。
清水遥这个名字,孤零零地坐落于蜘蛛网的最中心,却没有一条线与它相连。
就像被蛛网困住的昆虫。
那他现在正在干什么呢?
清水遥,作为伪装的校园后宫轻小说男主,此时正在跟他的雇主朝仓和走在放学的路上。
今天正是周五,周结工资结算制,他将从这位不折不扣的资本主义战士手里拿到足以养活他跟妹妹,还有满足父母所有医疗支出的庞大金额。
资本主义战士走在前面,领先他半步,此刻的她卸掉了所有的伪装,戴上眼镜,扎起马尾。
“这周的明细。”她突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抽出个信封递过来,指尖冰凉,“医疗费汇款单我看过了,父母的药费还差点,大概十五万日元,已经补进里面。”
清水遥捏了捏信封的厚度,纸张边缘硌着指腹的触感让人心安。
自从三年前父母出事,妹妹还在上初中,他就成了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不过要不是朝仓和找到他,开出“扮演校园后宫男主,维持特定人际关系”的离谱兼职,光靠打工根本填不上医药费的窟窿。
说来话长,他的父母就职于朝仓和父母所开的医药公司,在处理药物泄露的事件中,因为吸入过量的有毒气体而昏迷,虽然赔付了很大一笔保险费,并用这笔费用支付了重症监护室的开销,但随后转入普通病房的花费也是一笔天价。
因此,清水遥对于走在身旁的这位少女,这位伪装得比他更好、城府极深的女孩,说不上是感激还是怨恨。
“下周的任务会在周日用聊天软件传给你。对了,别忘了周日给藤原雪绘补习。”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说,重新戴上的眼镜后面,是他看不懂的、冰冷的眼眸。“藤原雪绘的基础实在太差,说实话,教她理科,尤其是数学,是种折磨。”清水遥皱了皱眉头。
“那15万日元里有2/3是藤原雪绘出的,每两周一付。”朝仓和补充。
顿时他的态度就转变了:“她很有潜力,相信我,提升空间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