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遥与朝仓和的关系早在出生前就已经确定。
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姓氏,但因为很遥远的亲缘关系,他与这位极为复杂的女孩,在童年时有一段相当快乐的时光。
也因为这层关系,清水遥的父母得以在朝仓集团拿到了相当好的职位,也有钱将他送入水原高中这所贵族学校。
那时候的清水遥对高中生活充满着向往,然而父母的意外事故让这一切都被打乱,勉强在亲戚支援之下,用保险支付了急救费用。
然而接下来在普通病房的护理、水原高中昂贵的学费,以及妹妹和他的生活费,林林总总加起来,是身为高中生的他完全负担不起的。
因此他原计划从水原高中退学去打工,至少节省一部分开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朝仓和找到了他,说服他并提供了一个计划,而为此,她会支付足够的酬劳。
现在清水遥手里的这沓钱,就来自于这项计划。
夕阳西下,他正跟朝仓和走在放学的路上,说实话,她作为集团的大小姐,清水遥实在不理解这种有车不坐、非要步行坐地铁的神奇逻辑。
但朝仓和爱怎么想怎么想,清水遥管不着,因为她的计划,在这个后宫团成型的同时,学校内的其他同学,特别是男生,看他的眼神越发的复杂起来。
“那家伙身边怎么会有那么多女生?!”
“一年一班的清水遥是渣男!”
等等的看法和留言,在校园论坛每天都在冒出,可对此清水遥却又不好发表什么看法。
他跟那些女生的关系又没那么好。
眼睛扫过周围的一家又一家店铺,附近都是学生喜欢的甜品店和零食店,清水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低价的商品,买回去好给妹妹改善一下生活,然而扫了一圈都没什么特别好的选择。
“过来!”他正看着,身旁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却突然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腕,粗暴地把他塞到一家装潢华丽的甜品店里。
仅仅只是在店门口的价目表前粗略一瞟,那些惊人的价格就能吓到清水遥。
“你干什么?”他挣了挣手腕,朝仓和的指尖却像焊在他皮肤上,温度烫得人发慌。
她没回头,指尖在玻璃柜上敲了敲,声音漫不经心:“草莓慕斯,焦糖布丁,再来个巧克力熔岩。”
清水遥隔着裤兜捏了一下刚刚拿到的信封,里面的钱似乎在对着他“哭泣”,劝说他不要把它们花出去。
“这些太贵了。”他压低声音,几乎是气音,“我不需要……”
“谁说给你买的?”她忽然转过来,脸上没有任何笑意,眼神却亮得刺眼,“我饿了,你陪我吃。”
蛋糕很快端上来,精致得像橱窗里的展品。草莓慕斯上的薄荷叶还带着水珠,巧克力熔岩切开时,浓稠的浆汁缓缓淌出来,甜腻的香气钻进鼻腔。清水遥坐着没动,指尖把信封捏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些钱长腿跑出去。
朝仓和用小勺舀了块布丁递到他嘴边,动作自然得过分:“尝尝。你该不会从没吃过吧?”
清水遥偏头躲开,布丁的焦糖香擦过鼻尖。
“不用了,”他又顿了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妹妹还等着我回去做饭。”
“呵……”她冷笑一声,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慢悠悠地说:“你手里的钱,是你应得的。花一点,天塌不了。”
“我可不像你,有钱人,花那么多钱给自己雇个暧昧对象。”
“我乐意。你管我?”
这女的……在学校可不是这样。
“你还真是有钱没处花啊。”
“所以你到底吃不吃?”马尾辫女孩朝他的蛋糕努努嘴,“还是说你山猪吃不了细糠?”
“你要是在学校搂住这副样子,能把那些同学全吓死。”清水遥回怼。
可嘴上这么说,在美食的诱惑下,他还是坚持不住,拿出小勺切了一口精致的蛋糕放在嘴里,感受着在舌尖化开的浓浓甜味,清水遥继续说:“真不知道你在学校里开朗活泼、善解人意的样子到底是怎么装出来的?”
“呵!”朝仓和终于笑了一下,马尾辫的末尾颤了颤,“像你说的,装出这些其实很容易。相信我,当你得知那些人能给你带来相当多的好处时,你也愿意去装一装。”
她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灯光在眼镜边角处散出两道光棱:“哦,对了,今天我请。因为你把藤原家那小姑娘伺候得不错,所以作为奖励,那个你带回家去,跟妹妹分着吃。”
她用手往旁边一指,清水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店员正将一块淋着镜面釉的蛋糕装进丝绒袋里,金色的缎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不用了。”他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讲题是工作,酬劳已经给过了。”
朝仓和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冲店员抬了抬下巴。店员立刻会意,把蛋糕递到他面前,甜香混着包装纸的奶油味扑面而来。
“拿着。”她的声音沉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调子,“你妹妹总该吃块像样的蛋糕吧?还是说,你打算让她永远只配闻橱窗里的香味?”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清水遥紧绷的防线。他盯着丝绒袋上的蝴蝶结,忽然想起妹妹上次在网上刷到甜品时偷偷咽口水的样子。
手指悬在半空,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蛋糕盒很轻,拎在手里却像坠着块石头。
“谢了。”清水遥低声说,转身就走。
“你这算浪费食物。”马尾辫女孩的声音从背后追过来。
“如果你这个大小姐还怕浪费的话,就帮我吃了它。”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加快脚步追赶着末班电车的时刻表。
可清水遥不知道,一道不舍的目光带着些许纠结,一直粘在他的身上,直到他走远到看不见的角落。
梳着马尾的女孩把头靠在蛋糕店的玻璃外墙上,刚刚店里的闹剧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在无关路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的争吵。不过女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提前订做的蛋糕已经送出去,想来他也会跟妹妹分着吃吧。
朝仓和把小手攥成拳头,敲打在锁骨上,发出低沉的闷响,仿佛在用这样的行动,往自己的内心当中注入某种力量。
她重新直起身,大口吃掉了自己那份蛋糕,随后又站起身,坐在清水遥刚刚坐过的位置,一边看着远方的地平线,一边用清水遥用过的勺子,一下一下地吃着剩下的蛋糕。
最后的天光逐渐被淹没在夜幕里,停在店外的司机很有耐心地等着女孩。隔着厚厚的玻璃幕墙与眼镜,谁也不知道,此时女孩眼神中蕴藏的是不甘还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