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共享午餐的时光很短，朝仓和与藤原雪绘的电话接连响起，尤其是朝仓和，电话一个接一个，几人只得草草结束饭局。
刚出门，一辆透着豪华气质的黑色专车便无声滑到店门口。朝仓和身上的校服百褶裙倒穿出一种公司高管的气质来。她一手拿着电话钻进车里，临走还不忘给藤原雪绘和清水遥招手。清水遥目送着黑色专车的离去，不由得再次吐槽起她为什么每天晚上有这车不坐，非要坐地铁。
等了片刻，藤原雪绘家的专车也到了。相比朝仓家的车，藤原家的显得普通些，但车内装饰别有心思，和风配饰与书画元素更加明显。
清水遥隔着路口朝藤原雪绘招手，女孩用口型回应了他。他主动避开了藤原家的司机，毕竟在藤原雪绘身旁出现陌生男性容易导致藤原家那几位古板的家长提前启用他们备好的墓地。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藤原雪绘安全离开后，他迈开脚步走向地铁站，同时给家里的清水优打去电话。
“喂，哥哥！”电话刚接通，清水优活力满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朝仓姐姐刚才跟我说，你跟她去吃午餐了？还会给我带好吃的过来？你正在路上了吗？”
“是。”清水遥应着，摸了**前的食盒，“我不知道你朝仓姐姐给你带了什么，这盒子密封得很好，闻着很香。你吃饭了吗？”
“嗯，吃了！今天阿姨炖了汤，喝起来身子暖暖的。”清水悠答道，又贴心地问，“要给哥哥留一些吗？”
“不必了，我在外面吃的挺饱的。”清水遥感受了下自己的肚子，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好，那小悠就在家里等哥哥。”清水悠顿了顿，又补充道，“哦，顺带一提，小悠今天很听话，没有给阿姨添麻烦！”
“嗯，真乖。”清水遥笑着回应，“回头晚上想吃什么告诉哥哥，要是我会做，就给你做。”电车摇晃时的心事
清水遥把手机往贴身口袋里按了按，布料贴着腰腹，传来细微的摩擦感，清水遥在稍显拥挤的电车中，小心翼翼地护着胸前的食盒——里面是带给清水优的好吃的。寿喜烧不易打包，是朝仓和提前安排司机买来的。藤原雪绘本也想送些东西，被清水遥以“不方便”为由劝住了。
目光落在车门框上方的路线图上，那些荧光绿的站点一个个滑过，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子里全是藤原雪绘捧着习题册的样子，女孩笔尖在解析两个字上反复停住，然后抬起头问一句。
“抱歉，清水同学，这里我还是没听懂。”
他的清水同学会疯的！
可疯完了，还是得接着教啊。
水原高中的规矩向来苛刻，一学期要闯过三次月考、期中期末两座大关，座位就按这几次的成绩排，说到底还是分数说话。上回能和藤原雪绘凑成前后桌，他费了老大劲——故意在大题上写错步骤，把分数压得刚好比女孩低一点点，又托朝仓和在排座位时顺手帮了个忙。
上次考试前两周，他熬了好几个通宵，把所有基础题型密密麻麻画在纸上，连选择题的干扰项都标了出来。藤原雪绘是文学上的巨人，过目不忘的本事用在背考点上简直事半功倍，那次月考倒真让她蒙混过关了。
可这次不行了，重点班的进度跟踩了油门似的，上周佐藤老师在课上随便抽了道拓展题，班里一半人都皱了眉，当然，最后绝大部分人都做出来了。
清水遥想起那道题的解法，又想起藤原雪绘对着答案还得琢磨半天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电车猛地晃了一下，他踉跄着扶住扶手，抱紧胸前的打包盒，又叹了口气。
窗外的建筑飞快倒退，清水遥盯着路线图上跳动的光标，忽然觉得这事儿比当年自己啃完一整本奥数题还难——毕竟那时只要跟自己较劲就行，现在要拉着另一个人，穿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和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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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给藤原雪绘补课的那天，他坐在女孩对面，不敢面对面的盯着女孩的脸，只能盯着她校服领口平整的折痕，满脑子都是“这是藤原家的大小姐”，连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敬语，把每道题的基础概念、解题思路拆解得像在做国文的阅读理解题。
可一个半小时后那点客气就撑不住了，敬语省得七七八八，语气也急了起来，清水遥相信任何有过给学生，孩子或同学有过讲解题目经历的人，都应该明白自己的感受。
藤原雪绘偏又是对文字敏感的人，察觉到他的情绪，也慌了神，越急越答不上，越答不上越急，最后两人都瘫在椅子上——他急得面红耳赤，她的声音里都裹了淡淡的哭腔。
后来朝仓和推门进来，一看这阵仗，上来就装模作样批评了他一顿，说清水遥你怎么能欺负雪绘。直到后来弄清是误会，朝仓和还特意私下找他道歉，那周的工资额外多给了3000日元。
3000日元，够买好几盒小优爱吃的点心糖了。可清水遥盯着电车窗外掠过的便利店招牌，忽然觉得这钱拿着一点都不好。
他宁可倒贴钱，求藤原雪绘解数学题时能灵光那么一点点——哪怕就一点点，也比现在两人对着习题册犯愁强。
这样的课进行了很多次。
藤原雪绘一有时间就从家里跑出来找清水遥上课，有时候朝仓何在，有时候不在。他一开始觉得给藤原雪绘补课这活儿简直是找罪受，他这辈子已经遭了很多罪了，为什么还要经此一劫？
但后来有一次，他突然就明白了某些事情，然后不再抱怨。电车过站时吹起一阵风，清水遥的思绪扯回某个黄昏的家庭餐厅。
那天藤原雪绘从帆布包里摸出个素雅的纸包，里面是方方正正的和式糕点，樱粉色的外皮上还印着浅淡的花纹。“一起吃吧。”她把纸包推到两人中间，声音轻得像羽毛。
清水遥没吃过这老式和风点心，连着塞了两块进嘴里，甜腻的豆沙瞬间在舌尖炸开，齁得他直皱眉。正想找水喝，对面忽然传来极轻的笑声。
他抬眼，看见藤原雪绘弯起的眼尾——白发女孩正忍着笑，把自己那杯没动的温水推过来，杯壁上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
“这是‘樱饼’，”她指尖轻点糕点，声音柔柔的，“以前京都的贵族春天会做来赏樱，还有个说法，说最早是侍奉神明的巫女发明的……”
清水遥捧着水猛灌两口，甜意才压下去些。他听着女孩讲点心的来历，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她面庞上，柔软的侧发垂下来，在桌沿轻轻扫过，一部分堆在上面，绕成一个小圈，身后的玻璃幕墙把最后的夕阳折在她脸上，白发泛着细碎的光，像从旧画里走出来的精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