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伴随一声喷嚏闯进学生会，不是一个好的开始，但好奇还是让清水遥上下打量着这个，他没踏足过几次的神奇地方。
在踏入水原高中之前，清水瑶从未想过，这所学校竟实行着如此的学生自治。
确切地说，水原高中的学生会拥有超乎想象的实权，能真正深度参与学校决策。清水遥至今记得，新生发放的《学生手册》里，仅学生会板块就占据了整整三分之一的篇幅。
后来听朝仓和讲解才明白，因水原高中招收了大量财团和贵族的子女——这些学生未来多会进入政府或大企业任职，学校便从高中阶段就开始有意识地对他们进行针对式训练。
学生会的决议，小事可自主执行，重大事件需经教师审核，而像运动会、学院祭这类大型活动，最终还需校长与校董会联合审批。
总而言之，水原高中的学生会绝非清水遥在轻小说里见过的那种草台班子。整日只为男女主角制造独处契机，会长和副会长两个人疯狂拉扯，又或者像是中专的大乱斗，智斗情节全靠同行衬托，又有时候花瓶女主志向远大却全靠男主救场，在学生会部室里玩催眠play……
在这里，是真真正正需要各部门各司其职、高效运转的组织。朝仓和这样的核心成员，至少要把三分之一的精力投入到学生会的事务中。
“冰室前辈好呀，找我和清水同学有什么事吗？”朝仓和以一贯的热情模样很快投入了对话，刚才失态对她完全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冰室学姐好。”清水遥紧跟其后微微欠身，声音有点微微绷紧。
冰室绫音的半框眼镜在侧射的阳光里泛着冷光，一丝不苟的发髻衬得她下颌线愈发凌厉。
这份严肃本该令人敬畏，可当光线恰好折射在镜架边缘时，却莫名透出一丝滑稽——眼睛边缘反射出的光，正好照在了冰室绫音光滑的脑门上……
有点像……大头鱼……
“朝仓同学，”冰室绫音率先开口，语气是惯常的平静，“之前的事多谢帮忙，但我还需要些考虑时间。”
说完，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清水遥身上，他正借着课桌掩护，用两个大拇指无意识地互相打转，试图以此转移注意力。
“清水同学，”冰室绫音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学姐请讲。”清水遥立刻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
冰室绫音微微前倾身体，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容我冒昧问一句——清水同学，同时和这么多女生交往，是种什么感受……？”
清水遥感觉血液瞬间冲上头顶，那是他人生中极少数清晰意识到“时间竟能如此缓慢”的瞬间之一——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你会觉得享受吗？”
清水遥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没搞懂冰室绫音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
是啊，也许她确实该问。
毕竟那篇论相貌平平的清水同学如何斩获众多女生青睐的帖子，至今还牢牢钉在校园论坛首页，浏览量夸张到几乎等于全校学生每人刷了三遍。
而冰室绫音向来对学生间的舆论风向极其敏感，她会好奇这件事，似乎也情有可原。
可她到底为什么要问？
是单纯好奇真相，还是察觉到了他和朝仓和维持的那层虚假？又或者……她另有目的？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炸开，可电光火石间，身体的潜意识却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将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
“很麻烦，说实话，头疼的不行。”
……
是啊，的确头疼得不行。
清水遥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校服裤缝。
他早就在刻意忽略那些糟心事了——看似被一群漂亮女生围着，可背后藏着的秘密压得人喘不过气。
在水原高中，除了这群需要他“配合演戏”的女生，他连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
班上男生看他的眼神，裹着嫉妒与羡慕的复杂情绪，处处透着排斥；女生们则带着怀疑打量他，连说话都隔着一层距离。
他无论走到哪里，身后总跟着细碎的窃窃私语，像甩不掉的影子。偶尔有一两个男生想借助他接近某个女生的亲近，可每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紧接着校园论坛上就会冒出新帖子，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炒得人尽皆知。
渣男，海王标签一个又一个贴上。
可他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逢人就说，这一切都是朝仓和雇他演的戏；不能说他父母还躺在医院里，至今意识全无；不能说妹妹因为精神问题，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更不能说，那些看似完美的女生各有各的难处。
文学少女其实是理科白痴，体育天才曾背刺过队友，画黄漫的女生差点被要挟，神社巫女都有过自寻短见的念头。
这些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其实说到底，那些秘密、那些非议好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刚才为什么会脱口而出“很麻烦”？
哪有什么为什么，就是很麻烦啊。
可为什么会麻烦呢……
……
…
～
“清水同学？清水同学？”
“喂喂，回神了。”
冰室绫音和朝仓和的声音轻轻拉回清水遥的思绪，他猛地抬头，才发现对方正担忧得看着他，朝仓和也在一旁投来关切的目光。
“刚才你愣了好久，我和朝仓同学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回应。”
“吓我一跳，怎么了吗？。”
冰室绫音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时，朝仓和悄悄将右手伸到桌下，指尖在清水遥的大腿上轻轻敲了一下——那力道很轻，带着两层意思：一是她也没料到冰室绫音会问这个，二是无声询问清水遥方才为何发愣。
清水遥感受到那点触碰，用余光看了朝仓和一眼，随即用左手，反过来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做完这个小动作，他才重新转向冰室绫音，喉结轻轻滚了滚，准备开口回应。
“抱歉，学姐。”清水遥坐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嗯，但我刚才说的不是，我觉得很麻烦的意思，而是我觉得回答这个问题很麻烦。”
清水遥顿了一下，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重新组织下一轮语言，“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学姐能否问一些更具体的问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