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朦胧,夜黑风高。
卧虎山山脚下一座小村子里,一名少年,正手握一把刃口闪着寒芒的短匕,满脸警惕,向着自家院里那间厨屋缓慢接近。
原本熟睡正香,忽然听到一阵门被拉开的吱呀声,考虑到厨屋里还挂着不少储藏起来的熏肉,陈余不得不披好衣衫,从床上爬起来查看。
厨屋的门此刻洞开着,越是接近,也就越是能听到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三更半夜,独自一人面对这种动静,难免不让人心里发毛。
联想到村里有人被野兽半夜叼走的传闻,陈余下意识紧了紧手里的匕首。
虽说他和老陈头打猎为生,早就见腻了豺狼虎豹,可正因过于了解野兽的凶性,才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提防。
随着他静悄悄踏进厨屋的门,那屋子里的一幕,终于映入眼帘。
只见清冷的月光穿过窗洞,破开黑暗,斜落于靠墙搭建的灶台。
而就在灶台另一侧,正有一双雪色尖尖的毛绒狐耳,半露于灶台上方,一颤一颤,仿佛有狐狸在埋头进食。
弄清是只狐狸后,陈余当即心弦一松,长出了口气。
“奶奶的,还以为老虎黑熊,原来是只狐狸,看我不拿了你这孽障!”
陈余说着就要跨步上前,可紧接着,那灶台边就又出现让他呆愣一幕。
只见那灶台另一侧的“狐狸”抬起头后,露出的却并非是狐狸的脑袋,而是一张乌发凌乱,脸蛋脏污好似花脸猫的孩童脸庞!
两颗明显非人的碧绿眸子,望向他时,还泛着幽幽的光!
陈余一下子怔住了,脑内一片空白!
而那顶着一双狐耳的孩童,也同样怔愣在原地,手里还捧着被她啃剩下的半只炖野鸡。
一大一小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似乎谁也有点没反应过来。
陈余不禁想起,自穿越这世界以来,听过的那些神魔妖怪的传闻,以及修仙问道的种种传说,原本还怀疑是像上一世那样,用于哄骗约束人们的谎言,可此刻他已然无比确信。
这半人半狐的妖魔精怪就在眼前,那么修仙问道也必定是真的!
他为此勤修苦练了数年的武艺,也完全没有白费!
这个世界,这方天地,他陈余的未来,必将大有可为!
种种悸动狂喜等复杂情绪,在脑海里交织。
那明显是狐妖的妖族孩童,似乎更加警惕,反应过来后,发现门口已被陈余堵住,第一时间就四下张望,寻找逃出去的突破口。
在看到透过光的窗户时,毫不犹豫猛然跃起,一下子将木棍干草编就的窗户撞了个稀烂,顷刻间消失在屋子里。
等陈余再急冲冲追出去时,却只看到一个迅捷背影翻过院墙,就此消失在夜幕中。
到了此刻,陈余仍止不住心脏在怦怦跳动,像有人拿着鼓锤紧贴心脏,在拼命敲击。
那种人生观被颠覆的冲击,伴随求仙之途近在眼前的兴奋,让他难免情绪翻涌。
陈余转身又看了看那扇被撞开的窗户,从地上捡起一根拇指粗的木棍,拿在手里打量。
刚刚那件事的痕迹,此刻紧紧握在手里,这种切切实实的存在,终于让他那颗浮动的心,有了脚踏实地之感。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拇指稍一用力,便将那根木棍断为两截。
也暗暗为接下来的打算下定决心。
他陈余无论如何,必将踏上修仙之途,任何艰难险阻,都要犹如此棍,不惜一切摧破斩断!
“汪汪汪汪……”
忽然一阵杂乱犬吠,打断了陈余的思绪。
他听了听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与那小狐妖逃走的方向一致,心想莫不是被赵财主家那条恶犬盯上了?
不会被咬到吧?
一夜很快过去,朝阳缓缓揭开夜的帷幕。
陈余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胡思乱想夹杂着兴奋,让他无论如何都难有困意。
醒来之后,一大早就爬下床来到院子里,先是简单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下四肢,紧接着就摆好架势,砰砰砰的练起了拳。
原本只是上学时粗略练过几招的军体拳,因为记得片面,就只好自己一边练,一边修修改改,经过这几年的演变,也就成了现在这样。
去除了所有擒拿类的繁杂技巧,只剩下步法拳法这种直来直去的击打招式,力求将体能提升,和快准狠三字发挥到极致。
一方面是听过修仙问道传说后,为了以后离开村子,踏上修仙之途做准备。
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个人安全,毕竟野兽都能择人而噬的世道,“人吃人”多半更是家常便饭。
一记直拳携裹罡风,奋力向前挥出,陈余收了招式,身上早已汗液淋漓。
他稍稍洗漱一番,对付着吃了早饭,提枪挎弓,便又一次出门上山打猎。
这些时日,陈余每打了多余的猎物,都会拿到镇上集市去卖,为离乡做准备,也算攒了不少盘缠。
人生在世,既有仙道逍遥之大自在——辟谷食气、飞天遁地、长生不死,若不能踏上仙途一一尝试,岂不是白来这一遭?
更何况他陈余还重生一次,当然不肯轻易辜负!
走到半路中时,陈余忽然看到巷子里聚集了好多人。
带着好奇挤上前,才发现,原来是赵财主家那条狗死了,赵财主的儿子赵铁柱,正抱着自家爱犬痛心不已的哀嚎。
“狗哥,我的狗哥,你死的好惨啊,究竟是哪个没有人性的缺德鬼,把你伤成了这个样子,我的狗哥,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呜呜呜——”
陈余盯着赵铁柱怀里的狗,细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其头颅竟被人生生扭到了身后,除此之外并没其他伤势。
这说明动手之人力量很大,毕竟赵铁柱这条狗体型健硕,哪怕成年男子不顾伤势也难以压制,更无法在短时间,干净利落的解决战斗。
陈余很快想起昨晚的小狐妖,猜测很可能是她动的手。
不过赵铁柱这条狗,在村子里伤人无数,若非仗着赵家势大,早就该被人活活打死,此次被那狐族女孩结果性命,也算是罪有应得。
陈余没兴趣多管,很快就离开人群,径直去往山里。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又有一男两女,并肩路过此处。
三人皆手提佩剑,身着华贵衣衫,仅从干净细腻的肤色也能看出,三人绝非常劳作的本地村民。
其中一名面容稚嫩,明显在三人中年龄最小的少女,从四周景物上收回目光,颇为嫌恶的道:“果真是穷山恶水,邋遢肮脏的粗鄙之地,看看这些乡野愚民,一个个形容木讷,眼神呆滞,与我等门派弟子相比,可谓天壤之差。”
另一名个子高挑,容貌较为俊秀的年轻人道:“方师妹所言甚是,草木生长多为虫蚁啃食,而虫蚁又要命丧飞禽之口,我想哪怕人与人之间,也必有次第优劣之分,贵贱尊卑之别!”
“师兄师妹小心慎言!”
男子右侧的周芸芝小心提醒道:“你二人这番话若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要惹祸上身。我们此次来,是专程为了捉拿那名狐妖,还是应尽早打探消息,早点办成此事为妙。”
面对周芸芝的提醒,方凌烟却显得很是不以为意,嗤笑一声:“周师姐这话未免太过危言耸听。此地都不过是些山野村夫,只是看见咱们这身衣裳,便要畏畏缩缩心生怯惧。我就是指着他们鼻子骂,求着他们杀我,他们又岂敢生出一丝决意。若真有那宁折不弯,血溅三尺的胆气,又岂会生生世世,祖祖辈辈困在这穷山恶水之地!”
听着师妹这般说辞,作为铸剑门门主女儿的周芸芝,却不禁沉默了下来,虽然她不认可方师妹说的那般绝对,但也知其话语有几分道理,至少她接触的大多数人和事,都没有出现过例外,于是也就没再辩驳。
周芸芝边走边思索,突然瞥见不远处围了一大群村民,当即加快脚步挤进人群,向村民们询问情况。
不多时,周芸芝问完消息回来,对两人说道:“村民们没有看到那狐妖,不过那条狗应该是死于狐妖之手,这样看来,狐妖应该是往山里去了,我们再去山里找找。”
……
嗖——
利箭脱离弓弦,带着破空之音钻进枝丫间,瞬间贯穿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
这种名为裂竹鸡的飞禽,叫声难听刺耳,像极了竹子崩裂时“嘎吱嘎吱”的声音,故而得名裂竹鸡。
陈余走上前,将还在挣扎的裂竹鸡捡起,顺手扭断脖子结束了它的痛苦。
随后抬头看了眼天色,发现已经正午,便决定先对付着填一下肚子。
熟练的拔毛去除内脏,点燃篝火,用木棍串着,架在火上炽烤。
待到焦香四溢,陈余便将其从火中取出,不紧不慢吃了起来。
吃的正香的时候。
突然,不远处草丛传来一阵沙沙声!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接近!
陈余迅速拿起身旁搁放的长矛,对准了声音方向。
“谁!”
此世的山林,不比上一世那种鸟兽稀疏的环境。
虎豹豺狼等猛兽数不胜数,而山林深处据说还有妖魔盘踞,由不得他放松警惕。
只见那茂密的树丛经过一阵晃动,突然窜出一名头顶一对雪色狐耳的孩童,身上红裙破破烂烂,光着对脚丫也脏兮兮的。